第六十九章 日薄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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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怜霜从扬州而来，长途跋涉也是疲惫不堪。 陈大夫人没留她太久，便遣人带这位表姑娘回梧桐院休息。 “夫人，您真要为这位表姑娘相看人家” 陈大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利落的收拾掉表姑娘刚刚用的茶具。 夫人有很严重的洁癖，更是不喜除了自己儿女以外之人给她院中沾了气息。 陈大夫人收起刚刚热络的模样，一脸冷淡的冷笑一声。 “走了一个表姑娘，又来一个表姑娘。老爷子有自己的亲孙女不在意，便只在意这些外人。” 这些表姑娘的母亲，陈家的小姐们。 还未出嫁之时，陈大夫人便讨厌她们。 更别提她们的女儿。 “也怪她们一个二个的命不好。一个早逝，留下个孤女。一个又嫁到了商户，现如今也只能眼巴巴的求我这个做嫂子的替她的女儿相看人家。” 陈家有五房。 陈老夫人逝世后，现如今掌家的是陈家大房夫人。 “公爹晚上要替他这个外孙女接风洗尘，厨房那边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陈大夫人没好气的问道。 现如今陈家中馈艰难，她都要搭上自己的嫁妆银子才能维持得了这一家的开支。 老早她便和陈大爷提出要分家的事，奈何自己嫁得这个丈夫，也是个不中用的玩意。 靠着家族庇护才能一帆风顺。 陈大爷又怎肯脱了老爷子的庇佑，分家单过 “夫人不愿搭银子给中馈上，将这接风宴全权交给了少夫人来筹办，眼下少夫人定也是焦头烂额。” 老嬷嬷笑着说道。 仿佛别人倒霉，她们便能开心。 陈大夫人讽刺般的笑了笑。 “她不是嫁妆银子多吗，我倒要看看咱们这位少夫人要贴多少进去。” 陈大夫人对自己的这位儿媳妇是不满意的。 儿媳妇出身好，从京城远嫁到山东。 父亲现居大理寺卿。 无论从出身还是从样貌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儿媳人选。 嫁到山东三年便为陈家诞下一儿一女。 现如今胞妹更是被封为了太子良娣，不日便要嫁入东宫。 不管是丈夫还是儿子还是公爹，都对纪书雪这个儿媳妇都非常满意。 可陈大夫人就是不喜这个儿媳妇。 “大夫人，您就把这管家权全权交给少夫人又如何老夫人逝世又花了一大笔银子。现如今另外几房全吃我们的喝我们的，几位夫人更是一毛不拔。少夫人若做得好，那便是您这个当婆母的教导有方，少夫人若是做的不好，那也是少夫人本事不够，又干夫人何事” 老嬷嬷耐心的劝解。 “二房嫁女，那嫁妆银子都要问我们大房来要，简直是没脸没皮。” 想到这个陈大夫人就十分生气。 她的女儿也要说人家了，现在这个关头，老爷子还非要把自己这个外甥女接回来。 “母亲，这可就是您的不是了。” 卷帘被掀开，露出一张俏丽的脸。 进来的少女抖了抖自己沾满落叶的斗篷，老嬷嬷连忙上去接了过来。 “心姐儿，你怎地提前下学了。” 来人正是陈大夫人的女儿，陈三小姐陈慧心。 “女儿听说表姐进府了，便向先生告了假，提前回来了。” 陈慧心赶回来的匆忙，还是没见到唐家表妹。 “她入府又不是什么大事，还值当的你专门跑回来” 陈慧心依着陈大夫人坐，贴在她身边。 “母亲，你当真不知表姐为何入府” 陈大夫人被女儿贴着耳朵窃窃私语。 “为何” “母亲！还不是因为祖父想让表姐嫁回陈家！现如今咱们府中，五哥六哥八哥，可都还未议亲呢！” 陈慧心生的聪慧，从小又是跟着崔竹一道被老爷子教养着长大，最是懂得揣摩老爷子的心思。 陈大夫人不悦，“她一个商户女，也配嫁到我们陈家” 陈大夫人有二子一女，其中陈大少爷已经成婚，陈五少爷今年刚满十八岁。 一女便是陈三小姐陈慧心。 她对自己的儿女们宠爱的如珠似宝，满心满眼的想为儿女们安排最好的婚事。 又怎能让一个商户女嫁给她的儿子 “母亲！难道你忘了当年三姑姑为何会下嫁到唐家吗” 唐怜霜的母亲当年下嫁到唐家，众人都以为是陈老爷子在扬州任职时和唐老爷子交好，这才定下了儿女亲家。 可很少有人知道，当年是陈家糟了大难，陈老爷子在任上遭人陷害，整个陈家险些遭灭族之祸。 是唐家散了大半的家财，才挽救陈家于水火之中。 陈老爷子为了报答唐家，这才嫁了自己的嫡三女给唐家那个瘸腿的儿子。 这些往事鲜有人知。 陈慧心也是因为从小长在老爷子身旁，这才知道了往事。 陈大夫人不知道内幕，只知道自从自己这个小姑子嫁到唐家，他们陈家的日子便逐日好了起来。 唐家有钱，更是扬州首富。 这么多年如水的珍宝送到陈家孝敬。 陈大夫人现如今穿的缎子，不就正是从扬州送来的。 “这又和你表姊嫁到我们家有何干系”陈大夫人转不过来这个弯。 陈慧心叹气， “母亲，你拿嫁妆补贴中馈的事当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 陈家虽是山东有名的大儒世家，拥有世代积累的丰富藏书。 陈家人不仅做学问，更践行儒家的道德准则，历代以来为人清高正直。 陈老爷子的父亲曾是帝师，是公认的学术泰斗。 家族中的“大儒”教授过大量学生，现在还遍布在官场。 “母亲，我们家族拥有最丰富的精神世界和最尊贵的身份认同，却在最基础的生存物质上捉襟见肘。这些年若不是姑母源源不断的送好东西过来，你当真以为咱们能穿的上这江南最时兴的缎子吗” “您头上的发钗，不都是姑母送来的吗” 陈大夫人摸了摸自己的金丝发钗。 “就连祖母陪葬玉镯都被哥哥偷换成染色陶圈，真的早已经被抵押在当铺中了！” “母亲，姑母也不是圣人，不会源源不断的接济我们。只有表姊嫁到陈家，嫁给陈家的嫡孙，姑母才会继续和我们维持这种和谐的姿态！” 陈慧心知晓，这也是祖父默认的。 唐家的孙辈已经长成，他们毕竟是唐家人，不会持续不断的接济外家。 陈慧心明了，陈家虽贵为山东第一世家，但其实早就呈日薄西山之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