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逻辑的第一位挑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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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武司巡风使穆红袖迈入安乐镇时，迎接她的不是预想中的戒备森严或血腥狼藉，而是一场近乎癫狂的集体盛宴。 她那身象征着皇朝法度的黑色劲装，在这片狂热的海洋中，像一滴墨落入了滚油，显得格格不入。 “仙人显灵啦！金光镇魔，福泽安乐！” “快去懒人武馆！晚了连门口的土都摸不到了！” 成群结队的镇民脸上挂着混杂着敬畏与狂喜的表情，潮水般涌向镇子深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不是血腥，而是香火、汗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集体亢奋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街角，一个说书人正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话说那夜，黑云压城城欲摧！邪道宗师申屠老魔，布下血祭大阵，欲将我安乐镇化为炼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懒人武馆中，那位深不可测的顾先生，他——打了个哈欠！” “哈欠一出，风云变色！一道通天金光自井中冲出，如神剑开天，瞬间将那老魔净化得灰飞烟灭！这正是，伙房武圣一夜悟道，懒人师尊金光镇魔！” 穆红袖面无表情地听着，手中的笔在本子上飞速记录：“目标区域出现大规模群体性癔症，伴有核心谣言传播。源头：民间说书艺人。初步诊断：灾后应激反应引发的集体迷信狂热。” 她的逻辑告诉她，所有神迹背后，都有一个可以被解释的物理现象。昨夜那股能量爆发，极有可能是一场罕见的地脉喷发，或是某个高手在此地引爆了什么奇物。 至于邪道宗师……她更倾向于，是某个势力在清除异己后，顺手编造了一个英雄故事来引导舆论。 她收起本子，绕开狂热的人群，径直走向能量残留最浓郁的地点——城西的废弃义庄。 然而，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就在一炷香前，苏清蝉派出的“善后小队”已经高效地完成了工作。他们用最昂贵的“涤尘散”清洗了每一寸地面，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柑橘调的淡香，将血腥与怨气涤荡得一干二净。 一名队员在清理申屠自爆后留下的灰烬时，发现了一颗毫不起眼的灰色石头。 “队长，这有块石头，检测不出任何元气波动。” “有多重” “估摸着得有三五斤，跟铁疙瘩似的。” “带走。先生的事，任何异常都不能放过。” 当穆红袖赶到时，只看到了一个比大户人家客厅还干净的义庄。她用指尖沾了沾地面的灰尘，凑到鼻尖轻嗅。 “涤尘散，万商钱庄特供，一克十金。”她眼神一冷，立刻做出了判断，“有大势力在事发后第一时间封锁并清理了现场。” 她的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财力雄厚、行事霸道的万商钱庄。 与此同时，万商钱庄在安乐镇的临时驻地密室中，那颗灰色的石头被呈到了苏清蝉面前。 她戴上特制的水晶手套，将石头托在掌心。它入手极沉，质地非金非石，表面光滑，却又带着一种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灰暗。无论她如何催动真气探查，都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 “从一个准天人自爆的中心唯一留下的东西……”苏清蝉的美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将磅礴的能量归于虚无，化作沉寂……归墟……” 她脑中闪过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境界，一个大胆的念头油然而生。 “就叫它‘归墟石’吧。”她轻声自语，随即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石头用锦盒装好，贴身收藏。她有预感，这东西将是理解顾休的又一把钥匙。 调查在懒人武馆门口碰了壁。 “抱歉，穆大人。”万商钱庄的管事客气地躬身，态度却坚决如铁，“此地乃我家先生的私产，这是安乐县衙刚刚签发的地契。没有行省镇武司签发的搜查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穆红袖看着那份盖着鲜红官印、连夜办好的地契，第一次在安乐镇尝到了权钱交易带来的阻力。官方身份，在绝对的金钱壁垒面前，竟显得如此无力。 她没有强闯，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武馆大门，转身走进了对街的茶馆，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开始了监视。 很快，她注意到了角落里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一个白衣剑客，俊朗的脸上写满了迷茫与崩溃，正拿着一根筷子，一遍又一遍地在桌上画着什么，口中喃喃自语。 穆红袖眸光一闪，走了过去，将镇武司的腰牌放在桌上。 “镇武司巡风使，穆红袖。”她开门见山，“阁下是沧浪剑盟的蔺惊弦少侠吧我需要昨夜事件的客观证词。” 蔺惊弦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她，声音嘶哑而激动。 “客观好！我给你客观！” 他一把抓住穆红袖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你见过一颗小小的围棋子，能隔着百丈，曲折如意，精准地打断一道蓄满了覆海真意的剑气吗你见过吗！” “你见过一个人，就因为你可能要弄脏他的躺椅，就用这种神鬼莫测、闻所未闻的手段，中止一场宗师级别的死斗吗！” 穆红袖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抓着，另一只手在记录本上飞速书写。 “证人情绪激动，出现逻辑断裂……” 蔺惊弦的声音愈发癫狂：“他甚至都不屑于看我们一眼！他只是在跟一个老头吵架！为了三文钱的赌注！三文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在他眼中，我们的生死，我们的道，我们的毕生修为，连三文钱都不值！” 穆红袖冷静地写下：“伴有受迫害妄想，以及对自身价值的极端否定。” 她轻轻挣开蔺惊弦的手，用一种看待病人的温和语气问道：“蔺少侠，在事件发生前，你是否服用过什么特殊的丹药，或者接触过南疆的致幻类奇花异草” 蔺惊弦彻底愣住了，他看着穆红袖那双冷静到近乎怜悯的眼睛，如遭雷击。 他不相信……她竟然不相信他！ 穆红袖合上本子，在最后一页加了一句总结。 “姓名：蔺惊弦。状态：精神严重受创，逻辑混乱，其证词充满大量超自然、无法被验证的细节。可信度：低。初步诊断：疑似被某种高明的致幻类武功或药物影响，导致严重认知障碍。”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后续需申请心理评估专家介入。另，沧浪剑盟的继承人，似乎疯了。” 正当穆红袖准备收笔，向京师发回第一份调查报告时—— 轰——！！！ 一声穿云裂石、充满了无尽愤怒与暴虐的兽吼，猛地从懒人武馆的后院方向爆发！ 一股洪荒巨兽般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性的海啸，瞬间席卷全镇！ 茶馆二楼的所有窗户“哗啦”一声尽数粉碎！桌上的茶杯，更是在同一时间“嘭”地炸裂成齑粉！ 穆红袖脸色剧变，她手中的“元气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发出“咔咔”的悲鸣，最后在她的注视下，“啪”地一声，直接爆成了一堆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