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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仲远的书房内，烛火亮至深夜。 城北河滩地的舆图铺在宽大的书案上，上面用朱笔勾勒出蜿蜒的凉水河道与大片代表荒地的阴影区域。 乔仲远凝神细观，时而用尺丈量，时而提笔在旁边空白的纸上写画。 石砚安静地在一旁磨墨，不敢打扰。 “若依菁儿所言，开挖水渠引流……”乔仲远喃喃自语，手指在舆图上比划着，“需勘察清楚地势高低，找到最适合的引流走向。主干渠要宽深，分支渠如叶脉分布……靠近河道处，确需筑一道矮堤，不需多高，能挡寻常水势即可……” 他越琢磨，越觉得女儿那“杂书”上看到的法子，虽听起来简单，却似乎直指要害。 关键在于勘测与施工。 他决定明日便亲自带上有经验的老河工和户房新任代典史赵文，去河滩地实地勘察，若能定下方案，便可趁着农闲招募民工，以工代赈，既治理了荒地，也能给贫苦百姓多一条挣钱的活路。 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多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 军营坡地上的那十亩试验田，此刻已是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土豆植株顶端开出了一簇簇白色或淡紫色的小花，预示着地下的块茎正在茁壮成长。 红薯的藤蔓铺满了田垄，叶片肥厚油亮，长势极其喜人。 旺财几乎日日泡在田里，带着两名老兵精心照料。 他们严格按照乔兰菁之前提醒的，注意排水，勤除杂草。 如今看着这前所未有的旺盛景象，连最初持怀疑态度的老兵都信服了。 “旺财小哥，这‘地豆’和‘红苕’，长得可真精神！瞧着比咱们种的黍米还壮实！”一个老兵搓着手，满脸期待。 旺财嘿嘿一笑，与有荣焉：“那是！我们四小姐说的，准没错！再过个把月，就能见真章了！” 乔兰菁再次前来查看时，看到这片长势，心中大定。 她估算着时间，交代旺财：“接下来是关键，要特别注意，别让土地太干，但也绝不能积水。等到土豆花儿开始谢了，叶子有点变黄的时候，就是快要能挖了。” “小的记下了！”旺财郑重应下。 “玖行”招工的规模已扩大至百余人，原本的空地显得有些拥挤，管理上也出现了新问题。 人多手杂，偶尔会出现羊毛等级记录不清、或是工具交接混乱的小摩擦。 乔兰菁将紫电、旺财以及栓子、春妮两位小组长召集起来。 “人多是好事，说明咱们这路子走对了。”乔兰菁先定了调子，“但规矩要更明晰。紫电，你负责制作一批竹牌，刻上编号，分发给每个工人，作为身份凭证。每日上工领工具、记录工作量，都凭竹牌对应。” “旺财，你带着栓子，将工作区域再细化划分，不同组别固定区域，避免混杂。工具也登记造册，损坏遗失，需有说法。” “春妮，你心思细，带着几个妇人，负责每日下工前检查各区域整洁，确保羊毛不沾污，工具归位。” 她条理清晰，将可能出现的管理漏洞一一补上。 众人领命而去，很快，新的管理措施推行下去，因事先沟通充分，工人们也都理解配合，小小的混乱迅速被理顺，运作愈发顺畅。 这一日下工发钱时，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拉着春妮的手，眼眶泛红：“春妮妹子，替俺谢谢四小姐……要不是有这活儿，俺家那口子前些日子病倒，都没钱抓药……如今他身子好些了，俺也敢买点细粮给他补补了……” 春妮自己也是苦过来的，感同身受，安慰道：“王婶子，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类似的话语，在工人间悄悄流传。 乔兰菁虽未亲自听到，但从紫电每日汇报时那亮晶晶的眼神中，便能感受到这份沉甸甸的认可。 一种收获在望的喜悦与期待，悄然笼罩在乔家上下，也隐隐影响着凉州城的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