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三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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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仲远归乡那日，乔家村比过年还热闹。 村口老槐树下挤满了翘首以盼的乡亲，孩童们奔跑叫嚷，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燃尽后的硝烟味与喜悦。 “来了！解元公回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只见官道尽头，几辆青篷马车缓缓驶来，为首的车辕上，石砚挺直腰板坐着，脸上是与有荣焉的光彩。 车帘掀开，一身青衫儒雅依旧，却更添几分沉静气度的乔仲远含笑下车，拱手与迎上来的族老、乡邻见礼。 “仲远有幸，不负乡亲厚望。”他语气温和，并无半分得意。 乔老爷子乔正松站在最前头，看着被众人簇拥称赞的二儿子，眼眶微热，只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乔家老宅更是喧腾不已。 苏清韵看着丈夫，泪光点点，嘴角却高高扬起。兰芷、兰若几个小的围着父亲，叽叽喳喳说着家里的热闹和想念。 乔伯谦、乔魏恒、乔季渊三兄弟围着乔仲远，笑声朗朗。 周婉贞和王巧心则忙着指挥仆妇端茶送水，招待跟着来看热闹的亲戚女眷。 一片喜庆中，唯有乔兰心，虽也陪着母亲姐妹站在一旁，唇角带笑，目光却不时飘向院门之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此时，张家别院的书房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张文瑾看着手中刚到的户部文书，神色复杂。 升迁令下，擢他为户部清吏司主事，限一月内赴京上任。这是父亲张尚书在京中运作的结果，前程似锦，他无法拒绝。 弟弟张文明在一旁收拾书箧，脸上带着少年人对京城的向往：“二哥，京里肯定比这儿热闹多了！听说大哥家的钧哥儿都会背诗了！” 张文瑾“嗯”了一声，心思却不在此。他沉默片刻，终是起身：“我出去一趟。” 他一路脚步匆匆，来到乔家老宅附近，却只在巷口转角处驻足。 院内传来的欢声笑语像一层无形的壁障，让他难以迈步。正踌躇间，却见乔兰心陪着四妹兰若从侧门出来，似是要去隔壁婶子家取东西。 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怔。 兰若机灵，见状立刻道：“大姐，我自个儿去就行，很快回来！”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巷口只剩下他们二人，午后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光影。 “恭喜张大人高升。”乔兰心垂下眼睫，福了一礼，声音轻柔，却带着疏离。 张文瑾心头一紧，上前一步：“兰心妹妹，我……后日便要启程回京了。” 乔兰心指尖微颤，面上依旧平静：“哦，那……一路顺风。” 见她如此，张文瑾心中积压许久的话再也按捺不住：“此去京城，山高水长，不知何时能再回江南。我……我只想问妹妹一句，可愿……可愿等我” 乔兰心猛地抬头，撞进他认真而急切的目光中，脸颊瞬间绯红，心跳如鼓，却强自镇定：“张大人此言何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不懂。” “我懂！”张文瑾语气坚定，“我知道此时提及此事，实属唐突。但我怕再不说明，便再无机会。家父……家中已在为我议亲。”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可我心中，唯有妹妹一人。自金陵书院初见，至今未曾改变。” 乔兰心怔住了，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意，心中筑起的防线悄然崩塌。 她何尝不是只是她一直以为，他那样的家世，自己这样的门第，终究是云泥之别。 “你……你家中岂会同意”她声音微涩。 “事在人为。”张文瑾目光灼灼，“我此次回京，会尽力周旋。兰心，我只求你一个答案，可否给我三年时间若三年内，我未能说服家中，未能堂堂正正迎你入门，便……便是我无能，绝不再耽误你。” 三年之约。 乔兰心看着他，他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孤勇。 她想起两人在书院时的偶遇，想起他偷偷塞给自己的新诗集，想起他每次见到自己时，那瞬间亮起的眸光。 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化作一丝微不可察的点头，声音轻若蚊蚋：“……好。我等你三年。” 只这一句，张文瑾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彩，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等我！”他郑重承诺，千言万语，只汇成这两个字。 两日后，码头。 张文瑾与张文明登上官船。 乔家并未正式相送，只乔兰菁借口送些自家做的点心，带着石砚来了码头，点心盒底层，藏着一封兰心未曾署名的信笺，只寥寥数字：「望君珍重，静待佳音。」 船帆缓缓升起，顺着江水渐行渐远。 张文瑾站在船头，望着逐渐模糊的岸线，手中紧紧攥着那封短信。 身旁的张文明还在兴奋地说着京城趣闻，他却恍若未闻。 京城，礼部尚书府，等待他的不仅是锦绣前程，还有未知的风雨和必须去争取的婚姻自主。 而江南，那个温柔的少女和她的家族，将成为他未来三年乃至更久远岁月里，最坚定的念想与支撑。 江水东流，带走了离人，也带走了约定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