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父心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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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父亲关于那位传奇郡主的提及，乔兰菁心中震动，越来越觉得这位郡主是老乡，也更对父亲的学识渊博感到惊讶。她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个沉默寡言、埋头田间的普通农家汉子，至多比旁人多认识几个字。 “爹，”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您懂得这么多道理，见识也不凡，当年……为何没有继续读下去，考取功名呢” 山风微凉，吹动着乔仲远额前的几缕发丝。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望着山下已然亮起零星灯火的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为何……是啊，为何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融入了夜色里。“那时候，家里光景艰难。你阿爷走镖辛苦，挣的都是血汗钱，要养你奶奶，还有我们兄弟四个。我是老二，上头你大伯要成家，下头你三叔、四叔还小。读书……是件极耗钱的事。笔墨纸砚，束修敬仪，哪一样不要钱”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那时在县学里，成绩尚可，夫子也说有望更进一步。可眼看着家里日子紧巴巴，你四叔季渊又出生了，多一张嘴，多一份负担。我……我便自己收拾了书箱，回来了。跟你阿爷说，我不是读书的料，还是回家种地踏实。” 乔兰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想象着少年时的父亲，是如何默默收起梦想，扛起生活的重担。那份深藏在平静下的无奈与牺牲，让她喉咙发紧。 “那……现在呢”乔兰菁转头，认真地看着父亲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爹，如今家里和以前不一样了。卤味铺子、养猪场，马上还有府城的炸鸡店，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不再为银钱发愁。您……您还想读书吗现在捡起来，还来得及啊！” 乔仲远的身形似乎微微僵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夜色渐浓，掩盖了他脸上的神情，但乔兰菁分明看到，在提到“读书”二字时，父亲那双总是温和甚至有些沉寂的眼眸里，倏地闪过一簇极亮的光，像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虽瞬间又被压下，但那瞬间的光亮，灼热得惊人。 他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乔兰菁明白了。 不是不想，不是不能。 那份深埋心底的星火，从未真正熄灭。他只是缺一个契机，一个让他能放下心中对家庭的负累，重新为自己活一次的契机。 家里的担子，早已成了习惯，压弯了他的脊背，也禁锢了他的脚步。 良久，乔仲远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温和，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为之的轻松：“傻丫头，爹都这个年纪了，还读什么书。眼看着你们一个个都出息了，爹看着就高兴。走吧，天黑了，你娘该等着我们吃饭了。”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再否认。但那瞬间眼底的光，和此刻刻意回避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朝着下山的路走去。背影在苍茫的暮色里，依旧显得有些单薄，却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单薄之下，悄然苏醒。 乔兰菁看着父亲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了父亲深藏的理想，也看到了他无声的牺牲。或许，她该做点什么。不是为了家族生意，仅仅是为了她的父亲。 她快步跟上父亲，没有再追问。有些事，点到即止。有些火种，需要合适的时机，才能燎原。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回家的山路上。 远处，乔家小院的灯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而那关于读书与未来的种子，已然在两人心中，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