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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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靖王府的膳厅里灯火通明。 侍女们正轻手轻脚地布菜，炖鹿肉的香气混着当归的药香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弥漫。 萧景珩刚卸了甲，穿着家常的墨色常服坐在主位，指尖还沾着兵部文书的墨渍。 乔兰菁正将一碟茯苓糕往他手边推，抬眼就见女儿牵着个人影迈进门槛。 “爹娘！”萧安宁笑得眉眼弯弯，发间新簪的玉铃花随着脚步轻响。 她身后跟着青鱼，再往后，便是那个洗刷干净后越发显得清俊的少年阿烬。 他仍穿着那身青色布衣，但浆洗得挺括，墨发整齐束在脑后，只是进门时脚步顿了顿，垂着眼睫不知该看何处。 “哟，这谁啊”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萧承煜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发梢还滴着校场带回来的汗珠，目光像发现了新猎物般亮晶晶地钉在阿烬身上。 他凑近两步，毫不客气地绕着阿烬转了一圈，甚至伸手想去捏捏对方的手臂肌肉。 “嚯！看着瘦，筋骨倒结实！爹，娘，咱家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他卡了下壳，似乎在找合适的词，“……这么个精神的侍卫给我呗” 萧景珩眼皮都没抬，夹了一筷子清炒山药放到乔兰菁碗里，淡淡道：“那是你妹妹的人。” 语气平直，没有转圜余地。 萧承煜立刻垮了脸，窜到父亲身边，扯着袖子耍赖：“爹！我可是您亲儿子！您看我这身边，来福跑腿还行，真遇上事儿顶什么用这小子看着能打！给我嘛！” 他又扭头看向乔兰菁，眼神可怜巴巴：“娘您看爹！” 乔兰菁慢条斯理地舀着汤，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承煜，安宁带回来的。” 萧承煜还想说什么直接被自家父亲一句：“你还有景三”给打回去了。 她目光扫过安静站在女儿身后的少年，阿烬感受到注视，背脊下意识挺得更直，依旧不敢抬头。 “再说了，”她话锋微转，带着调侃，“你上回把人江院首孙子弄哭的事儿还没完，再给你个会武的，你是不是打算拆了太医院” 萧承煜被噎了一下，嘟囔道：“那……那都多久前的老黄历了……” 他不死心，又蹭到妹妹身边，压低声音：“好妹妹，你就把他让给哥哥呗哥哥拿新得的陨铁小刀跟你换！吹毛断发！” 萧安宁护食似的往前一站，挡住阿烬，冲哥哥皱鼻子：“想得美！阿烬是我的侍卫，谁也不给！你那小刀自己留着玩儿吧！” “小气鬼！”萧承煜伸手去扯妹妹的辫子，被萧安宁灵活躲开。 兄妹俩围着饭桌追闹起来，萧承煜故意做出凶恶的样子，萧安宁便笑着往母亲身后躲。 阿烬看着这场景，有些无措，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挡，又不知该不该动。 青鱼在一旁抿嘴偷笑。 “够了。”萧景珩放下筷子，声音不高，却让闹腾的俩孩子瞬间安静下来。 他先看向儿子，眼神带着惯常的严厉：“想要得力的侍卫，明日校场胜我三招，亲兵营随你挑。” 萧承煜顿时蔫了，耷拉着脑袋：“……那还是算了。” 亲兵营的精英他一个都打不过，更别说跟他爹过招了。 萧景珩又看向女儿，语气缓和些许：“既是你的人，便管好了。” 目光随之落在阿烬身上，虽只一瞬，却重若千钧。 阿烬立刻躬身，哑声应道：“是。” 一顿饭便在这样微妙又家常的氛围里进行。 萧承煜虽不再讨要，却还是时不时用好奇又羡慕的眼神瞟向阿烬，试图找话搭讪：“嘿，你叫阿烬哪学的功夫改天切磋切磋” 阿烬只是埋头安静吃饭，对于问话，要么点头，要么摇头，最多从喉咙里挤出个模糊的单音。 萧安宁不时给他夹菜，小声介绍着菜名，他都会极快地将那些食物吃干净，像完成某种任务。 饭后，侍女撤下碗碟，奉上清茶。 萧承煜还在试图游说：“妹妹，你看他都不爱说话，跟着我多好，我能带他……” 话没说完，萧安宁已经站起身，拉着阿烬的袖子就往外走。 “哥你别白费力气了！青鱼，我们回去啦！爹娘安歇！”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萧承煜看着妹妹带着她那新得的“宝贝”消失在门口，哀嚎一声倒在椅子里：“有了新人忘兄长啊！” 乔兰菁看着儿子耍宝，摇头失笑。萧景珩抿了口茶，看向妻子：“那小子，底子确实不错。” 乔兰菁点头，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眼神正，心性韧，是块好料。放在安宁身边，好生引导，将来或许真能成她的臂助。” 她顿了顿，笑意更深，“况且，咱们女儿，像你，认准的人和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月光如水，洒在通往小院的石子路上。 萧安宁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哼着医学院新教的方剂歌诀。 青鱼提着灯笼跟在侧后方。 阿烬沉默地走在最后，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像一道安静的影子。 快到院门时，萧安宁忽然停下，转身看他。 阿烬也立刻停步，垂首而立。 “我哥的话，你别在意。”萧安宁笑着说，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他就是那样，看到厉害的就想要。” 阿烬摇了摇头，依旧没说话。 萧安宁也不在意，指了指不远处的厢房：“那里给你收拾好了，缺什么就跟青鱼说，或者直接告诉我。”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天开始，你早上跟我去医学院，下午……嗯，可能还得应付我哥。” 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摆摆手，带着青鱼进了主屋。 阿烬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雕花木门轻轻合上，又抬头望了望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 晚风吹过，带着庭院里花草的清新气息。 他缓缓握紧了拳，又慢慢松开，转身走向那间为他亮着温暖灯火的厢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