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贞观九年第一节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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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密会定下先辽东南后倭国的国策后，帝国的战争机器已然在隐秘中加速运转。然而，次日清晖园内，林昊却并未继续探讨军事，反而将众人的思绪引向了一个看似与刀兵无关，实则同样关乎国运的领域。 依旧是那间温暖如春、设有火炕的殿阁。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端坐后排，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长乐公主李丽质居于学子前列，房玄龄、长孙无忌、程知节、尉迟敬德等心腹重臣环坐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昊身上，好奇他这贞观九年的第一课，会带来何种新知。 林昊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程知节和尉迟敬德那跃跃欲试的脸上停留片刻，微微一笑，抛出了一个问题：“陛下，娘娘，诸公，昨日我们确认了石见银山的存在，也大致定下了夺取它的方略。那么，我有一个问题，待到我们将来真的拿下了那座银山，拥有了近乎无穷无尽的白银，我们该如何使用它” 程知节想都没想，大嗓门立刻响起：“那还用说嘛先生！当然是全都运回长安，堆满陛下的府库！到时候，咱想造多少战船就造多少，想发多少军饷就发多少，让将士们个个富得流油！看谁还敢不服”他挥舞着手臂，仿佛已经看到了白银堆积如山的景象。 尉迟敬德也瓮声瓮气地附和：“就是！有钱好办事！有了那么多银子，陛下想干什么不成修宫殿，赏功臣，养大军，咱大唐还怕谁” 这两位武将的想法简单而直接，代表了最朴素的财富观——钱越多越好，有了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然而，房玄龄、长孙无忌等文臣却微微蹙起了眉头。他们本能地感觉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房玄龄抚须沉吟道：“陛下，臣以为，物以稀为贵。若白银真如传闻中那般，如同寻常石头一样多起来……其价值，恐怕会……” 他一时找不到准确的词汇来描述那种潜在的风险。 长孙无忌也接口道：“玄龄兄所虑，亦是臣之所忧。金银之所以为宝，在于其难得。若骤然多得充塞府库、流布市井，恐非全然是福。” 李承乾若有所思：“《管子》有云，‘币重则万物轻，币轻则万物重’。若银币太多，是否会导致物价腾贵” 李泰则眨巴着眼睛，看向林昊，他虽对钱粮具体运作不甚了了，但也觉得程、尉迟二位叔伯的想法似乎过于简单了。 长乐公主李丽质安静地听着，秀眉微蹙，她虽不直接参与政事，但心思细腻，也能感受到这其中似乎蕴含着极深的道理，不由地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林昊，期待他的解答。 林昊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尤其是文臣们那隐约的担忧和李承乾引用的古籍，让他心中暗赞。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程将军、尉迟将军为国之心，令人感佩。房相、长孙司徒、太子殿下所虑，更是切中了要害！那么，今日我们这贞观九年的第一课，便来讲讲这看似寻常，实则关乎国家命脉的——‘货币’！” 他在身后临时准备的一块大木板上，写下了“货币”两个大字。 “所谓货币，通俗来讲，就是大家公认的，可以用来交换其他所有物品的东西。”林昊开始用最浅显的语言引入概念，“在我大唐，主要是铜钱，还有绢帛，以及作为大额储备和支付的金银。它们本身或许有价值（如铜、绢、金银的实用价值），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所有人共同赋予它们的——交换价值和储存价值。” 他拿起一枚内侍准备好的开元通宝，展示给众人看：“这枚铜钱，其本身的价值，或许只在于这块铜。但我们所有人都认可，拿着它，可以去换来一斗米，一尺布。这种‘公认’，就是货币的基础。” 李泰忍不住问道：“先生，那为何是铜、是银、是金为何不用石头或者树叶” 林昊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问得好！因为作为货币，需要具备几个特性：稀有性（不能太多，否则不值钱）、易于分割和保存、价值稳定、便于携带和识别。金银铜天然具备这些优点，尤其是金银，稀有、稳定、易于分割熔铸，故而成为天下通行的硬通货。” 他话锋一转，回到了最初的问题：“那么，回到石见银山。如果我们真的将那里开采出的海量白银，不加节制地、一股脑地全部运回大唐，投入市场，会发生什么” 他环视众人，缓缓说道：“假设，原本市面上流通的货物，比如米、布、盐，总共价值一百万两白银。市面上流通的白银也大致是一百万两。那么，一石米可能价值一两银。如果突然之间，我们多投入了五百万两白银进入市场，而货物还是那么多货物……” 他顿了顿，留给众人思考的时间。 房玄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沉声道：“先生之意是……届时，一石米，可能就需要……五六两银子才能买到了” “房相一语中的！”林昊肯定道，“这就是货币贬值，或者说通货膨胀！钱，变得不值钱了！看似国库里的白银堆成了山，但能买到的东西，可能和以前差不多，甚至更少！因为商贾、百姓会发现银子多了，东西贵了，他们会恐慌，会囤积货物，进一步推高物价。最终受害的，是那些依靠固定俸禄的官员、士兵，以及广大的平民百姓！他们的财富，会在无形中被这汹涌而来的白银洪水所稀释、掠夺！” 这番描述，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程知节和尉迟敬德，他们这才明白，原来钱多了，竟然还有如此可怕的后果！那不是富国强兵，简直是祸国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