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废墟上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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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的巨笔带着修正万物的法则之力，向顾休当头砸下。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攻击，而是一种“定义”的覆盖。 在那一瞬间，广场上所有人仿佛都听到了一个来自天外的声音在宣告：此人，有罪。 顾休仰头看着，看着那遮蔽了天光的墨色笔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深水。 就在笔尖即将触及他额头的瞬间，他并非后退，也未格挡，而是…… 脚下一软，像是被那股无形的气势吓破了胆，向前“绊倒”了。 “哎哟！” 一声毫无宗师风范的惊叫。 这滑稽的一跤，让他以毫厘之差摔进了巨笔的攻击阴影之下。 “轰——！” 巨笔砸在了空处。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绝对的死寂。 顾休身后的青石地面，无声无息地塌陷下去，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墨色坑洞，仿佛通往九幽地府，连光线都被吞噬殆尽。 与此同时，广场东侧。 由拓跋宏等人鲁莽攻击所引发的结界反震，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那道肉眼不可见的恐怖冲击波，如同一堵无形的气墙，狠狠拍向了旁边那一排无辜的民居。 “咔嚓——啪啦！” 木屑纷飞，砖瓦破碎。 对于坚硬的结界来说微不足道的能量，对于凡人的居所却是毁灭性的灾难。 一整排土木结构的房屋，像是被巨人踩了一脚的积木，脆弱地垮塌下来。 其中一栋，正是刘翠花开了二十年的馄饨铺，也是她的家。 “师娘！” 一声悲呼，石敢当魁梧的身影在千钧一发之际扑了过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早已吓傻的刘翠花和她怀里的小宝。 屋顶和墙壁轰然倒塌，瞬间将三人的身影吞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发了周围民众积攒已久的恐慌。 尖叫声、哭喊声混成一团，人群如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踩踏随时可能发生。 一片混乱中，赵寂那辆本就摇摇欲坠的奢华马车也被惊慌的人流波及，车夫惨叫一声被挤开，马车猛地一歪。 “护驾！快护驾！” 七皇子赵寂“惊慌失措”地从车里探出头，大喊着，手中的一把名贵玉骨扇像是没拿稳，“不小心”脱手飞了出去。 那玉扇在空中划出一道匪夷所思的弧线，精准地砸在旁边一栋还未完全倒塌的酒楼牌匾上。 “哐当！” 巨大的牌匾被砸落，不偏不倚地砸在几名正双眼放光、冲向废墟试图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面前，沉重的木板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更巧的是，牌匾的坠落巨响吓得人群奔逃的方向一转，恰好形成了一道人流的豁口，完美绕开了刘翠花家那片废墟的位置，避免了二次踩踏。 高处，万商钱庄的望楼上，苏清蝉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尽收眼底。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从之前那串恰到好处的元玉手串，到此刻这把“失手”的玉骨扇……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什么 这不是运气，这是精准到令人胆寒的计算！ 她对那个纨绔皇子的评估，在这一刻被彻底刷新、颠覆，然后又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 “咳咳……咳……” 废墟之上，石敢当挣扎着从木梁和碎瓦中爬出。 他用自己壮硕的身体，为刘翠花母子撑起了一片狭小的空间。 此刻他灰头土脸，额头鲜血直流，一条胳膊被木梁死死压住，呈现出一个诡异的扭曲角度，显然是断了。 剧痛让他发出痛苦的呻吟，但他依旧死死护住身下的两人。 “翠花姐，小宝，你们……没事吧” 刘翠花毫发无伤，只是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她扶起同样被吓傻的儿子，呆呆地看着眼前化为一片狼藉的家。 那个她骂过无数次“不吉利”的门槛，那个她每天擦得锃亮的灶台，那个藏着她半辈子积蓄的瓦罐……都没了。 一切都没了。 她眼神空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落下。 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沾满灰尘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顾休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神识就“看”到了这一切。 石敢当的断臂与痛苦，刘翠花的眼泪与绝望，安乐镇的废墟与哀嚎…… 这些画面，像是一块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追求的“安宁”，他想要守护的“日常”，在这些更高层次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被雨水打湿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逃避 已经无路可逃。 他以为自己是棋盘外的看客，累了就掀桌子不玩了。 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压根就不是什么棋手，自己就是那块倒霉的棋盘。 苏清蝉有她的规则，公孙辩有他的规则，判官有判官的“律”，姬珩有姬珩的“局”。 他们都在他这块棋盘上落子，肆无忌惮地撕碎他珍视的一切。 顾休缓缓地、一寸寸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没有看再次举起巨笔的判官，而是望向刘翠花家的废墟，望向满目疮痍的安乐镇，望向那些在血泊与尘埃中哭喊、挣扎的、鲜活的“日常”。 他眼神中所有的慵懒、厌烦、无奈，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那双总是睡不醒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彻骨的冰冷。 “够了。” 他轻声说道。 声音不大，在这混乱的广场上本该微不足道。 但诡异的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如同惊雷，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杀红了眼的武者动作一滞。 准备修复领域的判官，笔锋一顿。 顾休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代表“天条”的判官。 “你们定的规矩，我不喜欢。” 他平静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件再也无法忍受的事实。 “所以，从现在开始……” “轮到我来定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