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阴谋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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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书院的清晨，总带着一种特有的宁静与肃穆。薄雾尚未完全散去，萦绕在苍翠的竹林与古朴的飞檐之间，晨钟悠远的声音穿透雾气，唤醒了沉睡的斋舍。然而，在这片象征着清静向学的天地里，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却已悄然拉开了帷幕 。 “慎思斋”外，一个穿着粗布杂役服、身形干瘦、眼神闪烁的中年男子老刘正拿着扫帚，心不在焉地清扫着石阶上的落叶。他的目光却不时瞟向斋舍那扇紧闭的房门，耳朵竖起，留意着里面的动静。此人便是被周扒皮以重金买通的书院杂役老刘，负责“慎思斋”一带的洒扫。他怀中，此刻正揣着一个用软布紧紧包裹、触手冰凉沉重的物事——那便是周扒皮交给他、要他放入萧景珩房中的“赃物”。 老刘的手心有些冒汗，心跳也比平日快了许多。他虽是底层杂役，却也深知书院规矩森严，一旦事发，自己这等行为被查出来，绝无好下场。但周扒皮许诺的银钱实在诱人，足以让他赌上这一把，更何况对方还暗示能帮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周家铺子里谋个差事。想到儿子的前程，老刘把心一横，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斋舍内，萧景珩一如往常，天未亮便已起身，于窗前默诵早课经义。同斋舍的钱多多尚在酣睡，孙志远则已不见踪影，想必又去了藏书楼苦读。而李卓的床铺更是早已整理整齐，人已离去——近日他似乎格外忙碌，时常早出晚归。 萧景珩诵完书，见时辰尚早，便打算先去斋舍后的水房打些热水洗漱。他推开房门，正好看见老刘在门外扫地。 “刘叔，早。”萧景珩随口打了声招呼。他对这些书院内的底层仆役向来客气。 老刘吓了一跳，手里的扫帚差点脱手，慌忙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哎，早，萧公子…您，您这么早起身啊…” 萧景珩并未留意他的异常，点了点头，便端着盆向水房走去。 老刘看着萧景珩的背影消失在廊道转角，又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再无旁人，眼中掠过一丝决绝。他迅速从怀中掏出那个软布包，蹑手蹑脚地闪身进入“慎思斋”。斋舍内并排四个铺位，他一眼便认出了萧景珩那张靠窗的书案和床铺——这是周扒皮事先早已让他摸清楚的。 时间紧迫，老刘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快步走到萧景珩床前，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将那软布包塞进了床铺最内侧、紧贴墙壁的阴暗角落里，并用一些散乱的旧书纸稍稍掩盖了一下。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被火烧了屁股般弹起来，冲出斋舍，重新拿起扫帚，强装镇定地继续扫地，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慌。 不久，萧景珩打水回来，并未察觉任何异常。老刘则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去，赶往与周扒皮约定好的地点报信。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一株茂盛的古松后，一双冷静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李卓并未真正离开，他一直暗中潜伏，监视着老刘的行动，确保计划万无一失。见老刘得手，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转身迅速离去，准备执行下一步——匿名举报。 上午的经义课波澜不惊。然而，课刚过半，忽见书院负责风纪纠察的严司业面色凝重地带着两名执事弟子出现在讲堂门口，与授课的秦老夫子低语了几句。 秦老夫子闻言，眉头紧锁，目光复杂地扫了一眼堂下的学子们，尤其是萧景珩的方向，随即对严司业点了点头。 严司业迈步进入讲堂，声音严肃而冰冷，瞬间打破了原有的学习氛围：“诸位学子，暂歇学业。方才书院‘博古斋’报案，称昨日清点库藏时，发现失窃一方前朝古砚——‘青麟砚’，此乃书院珍藏，价值不菲 。经初步查证，有线索指向其可能流入了本院某斋舍。为肃清学风，即刻起，将对‘慎思’、‘明志’、‘笃学’三斋进行突击检视，望诸位配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博古斋失窃” “青麟砚我听说过，那可是有名的古物！” “突击检视这…这是要搜我们的住处” 学子们面面相觑，皆感震惊与不安。许多人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相熟的同窗，眼神中充满了猜疑。而李卓及其身边几人，则相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 萧景珩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突击检视偏偏是包括“慎思斋”在内的三斋联想起近日二房与周扒皮的沉寂，以及李卓等人异常的活跃，他几乎立刻断定，这绝非偶然！ 严司业雷厉风行，当即命令执事弟子带领部分学子，分别前往三处斋舍，同时进行检视，以示公允，也防止有人趁机转移赃物。 前往“慎思斋”的，正是严司业亲自带队，以及两名铁面无私的执事弟子和几名被随机点中的学子代表——其中赫然包括了李卓。 一行人很快来到“慎思斋”门前。萧景珩、钱多多、孙志远以及稍后赶回的李卓皆被要求立于门外等候。 严司业目光扫过四人，沉声道：“例行公事，检视期间，你等皆在此等候。”说罢，便与执事弟子及那几位学子代表进入斋舍，开始仔细搜查。 斋舍内并不大，陈设简单。搜查起初并无异样，书案、书架、床铺表面皆未见可疑之物。钱多多紧张地搓着手，孙志远则面无表情，李卓则看似随意地倚在门框上，眼神却锐利地跟着搜查者的动作移动。 萧景珩站在门外，面色平静，心中却念头飞转。他知道，对方既然出手，定然做好了完全准备，赃物必定藏在一个他难以察觉却又“合理”的地方。会是哪里书案书架还是…床铺 就在这时，斋舍内传来一名学子代表的低呼：“严司业，您看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那名学子正指着萧景珩的床铺最里侧、紧贴墙壁的那个阴暗角落！一名执事弟子俯身下去，伸手摸索了片刻，猛地掏出了一个用软布包裹的方状物事！ 布包被层层打开，露出一方色泽深沉、雕刻着麒麟纹样、古意盎然的砚台！砚台一角，还清晰可见“博古”二字的小篆铭文！ “找到了！就是它！青麟砚！”那学子代表失声叫道，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现场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唰”地一下全部射向了站在门外的萧景珩！震惊、鄙夷、幸灾乐祸、果然如此……种种情绪交织在那些目光中 。 李卓猛地站直身体，脸上露出“极度震惊”而后转为“愤怒”的表情，指着萧景珩，厉声道：“萧景珩！竟然是你！怪不得你近日手头阔绰，还能弄来那些稀罕的花露！原来是行此鸡鸣狗盗之事！真是辱没了我白鹿书院的门风！” 钱多多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仿佛萧景珩是什么瘟疫。孙志远也皱紧了眉头，看向萧景珩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与审视。 严司业面色铁青，拿着那方古砚，一步步走到萧景珩面前，目光如刀，声音冷得能冻僵人的血液：“萧景珩，此物，为何会在你的床铺之下你有何解释” 证据确凿，赃物从其床下搜出，众目睽睽，人赃并获 ！ 这一刻，萧景珩仿佛被推到了万丈悬崖的边缘。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充满了无形的压力与恶意。他看着那方冰冷的砚台，看着严司业严厉的面孔，看着李卓那掩饰不住的得意眼神，以及周围那些瞬间变得疏远而轻蔑的同窗…… 然而，在这看似绝境的时刻，萧景珩的心境却异常地冷静下来。越是危急，越不能自乱阵脚。他深吸一口气，脑中飞速回放着从清晨到现在的一切细节，目光再次扫过那方砚台和那个被发现的位置。 就在严司业即将下令将其带走羁押审问之际，萧景珩忽然开口了，声音清晰而沉稳，不见丝毫慌乱：“司业大人，学生对此物为何会出现在我床下，全然不知。但学生有几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严司业冷哼一声：“讲！” “第一，”萧景珩目光平静地迎向严司业，“若真是学生盗窃此珍贵砚台，为何不将其妥善藏匿，或尽快转移脱手，反而要放在寝舍床下此等极易被搜检之处岂非自陷险地此不合常理之一。” “第二，”他继续道，目光转向那方砚台，“学生听闻‘青麟砚’乃前朝古物，砚身常年染墨，应有一股独特陈旧的墨香。然则方才执事师兄取出此砚时，学生立于门外，并未闻到丝毫墨香。反倒似乎…隐约嗅到一丝极淡的、新刨木材的清漆气味不知是否为学生错觉” 他此话一出，严司业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将砚台拿到鼻前细闻。李卓的脸色则瞬间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 萧景珩不等他们反应，继续说道，语气愈发肯定：“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学生每日起身，必会整理床铺，清扫床下灰尘。昨日傍晚就寝前，学生因寻找一枚滚落的铜钱，曾仔细检查过床下每一个角落，确信并无此物 。此物只能是于昨日学生就寝后至今日清晨检视前这段时间内，被放入其中！”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脸色已然有些发白的老刘方才站立的位置，以及眼神开始闪烁的李卓身上：“而这段时间内，能有机会接触学生床铺的，除了同斋舍的几位同窗，便只有…每日清晨前来洒扫的杂役了！” “司业大人！”萧景珩猛然提高声音，拱手朗声道，“学生萧景珩，恳请司业明察！此物出现得蹊跷，时间、地点、方式皆存疑点！学生怀疑，此乃有人趁学生不备，蓄意栽赃陷害！恳请司业严查近日尤其是今日清晨，有何人等曾出入慎思斋，并接触过学生床铺！还学生一个清白，亦揪出真正辱没书院门风之卑劣小人！” 一番话语，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直指关键疑点！尤其是那“新刨木材的清漆气味”之说，更是隐隐指向了某些可能！ 方才还一片倒的指责气氛，顿时为之一滞！许多学子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严司业紧皱的眉头也稍稍松开，看向萧景珩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审视与惊讶。 李卓心中暗叫不好，他万万没想到萧景珩在如此“铁证”面前，竟还能如此冷静地反击，而且句句切中要害！他急忙开口试图搅混水：“萧景珩，你休要巧言令色！证据确凿，还想狡辩，攀咬他人！” 萧景珩却根本不看他，只是目光坚定地看着严司业。 严司业沉吟片刻，终于缓缓开口，语气虽依旧严厉，却已有了转变：“你所言，不无道理。此事确有疑点。本司业会即刻派人查问相关杂役及今日清晨附近人员动向。在查清之前，萧景珩，你需禁足于斋舍，不得随意出入，随时配合调查！” 他没有立刻定罪，而是选择了继续调查！ 萧景珩深深一揖：“学生遵命，清者自清，静候司业明断！” 虽然危机并未完全解除，但至少，他没有被立刻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反而赢得了一丝喘息和调查的时间。而那双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黑手，似乎也因这意外的反击，而暴露出了更多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