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功业为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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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一番语重心长的点拨，如同一面冰冷的镜子，将现实残酷地呈现在梁婉清面前。她虽未动摇心志，但那份沉甸甸的压力与对未来的忧虑，却难以排遣。深宫重重，消息传递不易，但她与萧景珩之间，似乎总有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许是那日惠妃来访后，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轻愁被贴身侍女云袖察觉；许是萧景珩从近日宫中隐隐传来的、关于四公主及笄选婿的风声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一场极其隐秘的会面，在双方心照不宣的推动下，悄然促成。 地点并非宫苑深处，而是借由一次宫中为筹备太后寿诞、特许翰林院善书者入宫协助誊录佛经的机会。萧景珩以其一手精妙的台阁体入选，得以在严密监管下，短暂出入位于宫廷边缘的藏书阁。而这一日，梁婉清则以“为太后寿诞祈福，欲寻一册孤本佛经静心抄录”为由，在嬷嬷宫女的簇拥下，来到了藏书阁。繁杂的礼仪和众多耳目之下，真正的交流，只发生在错身而过时那短暂的一瞥，以及梁婉清借挑选经卷之机，指尖看似无意地划过书架上某册书脊的细微动作。 那册书，是萧景珩提前暗中放置的一卷《维摩诘经》。当夜，青鱼巷书房内，萧景珩在灯下展开这卷经书，在字里行间，寻到了用极细的银针刻出的、需侧光才能看清的几行小字：“凤意已明，重门第。盼君早立殊勋，莫负韶华。” 字迹清秀，却透着一股决绝与期盼。 寥寥数语，印证了萧景珩所有的猜测，也如同千斤重担，压在他的心头。他仿佛能看到，那深宫之中，她是如何顶着巨大的压力，如何小心翼翼地传递出这份信息。这份情谊，沉重而珍贵。 数日后，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一条经由绝对可靠渠道传递的密信，被云袖贴身藏匿，悄然送到了梁婉清手中。信笺素雅，展开后，是萧景珩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 “婉卿如晤： 惠妃之言，字字锥心，亦字字在理。景珩寒微之躯，得蒙青眼，三生有幸。然，既蒙不弃，岂敢以蒲柳之质，累卿清誉，陷卿于纷争 今虽忝列伯爵，参预机务，然根基浅薄，如履薄冰，此诚自知。 然，景珩在此立誓： 不倚科名旧阶，不仗诗才虚誉。必当于职分之内，锐意进取，或整饬吏治以安民，或经略边关以固国，或兴利除弊以富邦。务求立下实实在在、朝野瞩目之功勋，积攒足以匹配天家、护卿周全之威望！ 待我功业有成，足以扫清门前芜杂、遮护之日，必以最隆之礼，风风光光，迎卿出阁！ 此心昭昭，天地共鉴。前路虽艰，吾往矣。望卿保重，静待佳音。 珩，手书。”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洞的承诺，更没有提及已经过去的科举，有的只是一个男人在认清现实与自身责任后，发出的最坚定、最务实的誓言。他不再依靠已有的“诗仙”名望或过去的功名，而是将目标锁定在未来的实实在在的政绩上。整饬吏治、经略边关、兴利除弊——这些都是看得见、摸得着，能够真正提升其政治地位和实力的硬核功业。这是他对抗门第之见最有力、最根本的武器，也是他能为她挣来的最硬的底气。 毓秀宫暖阁内，烛火摇曳。梁婉清将这封短信反复看了数遍，指尖轻轻拂过每一个字，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落笔时的那份决心与炽热。泪水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彷徨，而是感动与释然。他没有空谈，而是将压力化为清晰可行的目标，为她勾勒出了一幅靠实干铸就的未来图景。这份担当与务实，远比任何甜言蜜语或对过往成绩的依赖都更令人心安。 她将信笺小心翼翼地收入一个紫檀木小匣中，与那枚刻着“珩”字的玉佩放在一处。然后，她铺开一张桃花笺，研墨蘸笔，沉吟片刻，写下回信： “珩兄台鉴： 手书奉悉，字字千钧，感君至诚，清心甚慰。 门第之见，虽如重峦，然清之所重，从来非虚名，乃兄台之才德，赤子之心，及此番务实进取之志。 安民固国，方为丈夫所为，远胜虚文千篇。 清虽深处宫闱，亦知兄台志向高远。然盼兄台，行事以稳为重，步步为营，勿以清故，涉身过险。功业如山，清愿为山下涓流，静候穿石之日。 深宫寂寥，然有兄此志相伴，便觉春日长驻。望兄善自珍摄，清在此处，心如磐石。 婉清，手复。” 她的回信，不仅表达了对萧景珩誓言的全力支持与更深的理解，也流露出深切的关怀，提醒他稳扎稳打，同时再次表明了自己坚定不移的等待。言语含蓄，情意深长，更添一份志同道合的期许。 这封回信，同样通过隐秘的渠道，送到了萧景珩手中。读完信，萧景珩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与更加强大的力量。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这条充满荆棘的路上，有一个最理解他、最支持他、并与他有着共同精神追求的人，在深宫之中，与他同心同德。 他将梁婉清的信笺同样郑重收起，与那卷《维摩诘经》放在一处。然后，他走到书案前，案头堆积的，是户部的卷宗、边关的军报、漕运的图册、以及各地关于民生利弊的奏报。 他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锐利和务实。 科举已是过往，诗名终是虚浮。如今，他要用实实在在的政绩，用安民固国的功业，为自己铺就一条通往未来的坚实道路！ 为了自己心中的抱负，更为了那个在深宫中默默等待、与他心有灵犀、共许未来的女子。 从这一刻起，萧景珩的目标更加清晰，步伐更加沉稳。感情的考验，没有让他们退缩，反而如同淬火的钢铁，让他们的心靠得更近，信念更加一致，也让萧景珩前行的方向更加明确，动力更加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