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风云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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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入秋，京师天气转凉，金风送爽，丹桂飘香。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秋色之下，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却开始在帝国的官僚体系与士林学子中悄然弥漫。三年一度的各省乡试（秋闱） 即将陆续开考，这不仅是万千学子跻身仕途的关键一役，更是朝中各派势力角逐、培植门生、扩张影响的重要时机。考官的人选，尤其是主考、同考等要职，便成了各方目光聚焦的焦点。 这一日，例行的朝会之上，政务奏对已毕。元景帝并未如常宣布散朝，而是目光扫过丹墀之下的文武百官，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岁秋闱在即，为国选才，乃朝廷重典。各省主考、同考人选，关乎文脉兴衰，士子前程，不可不慎。礼部所拟名单，朕已览过。”他略作停顿，指尖在御案上轻轻一点，“北直隶顺天府，乃畿辅重地，人文荟萃，其乡试尤为天下观瞻所系。主考官……”他目光转向文官班列中前端一人，“着礼部右侍郎孙知远担任。” “臣，领旨谢恩！”孙知远应声出班，躬身揖礼，面色肃然，声音洪亮，然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得意与算计的光芒。北直隶主考，乃是所有乡试考官中最为显要的职位之一，地位清贵，权柄甚重，能得此任，既是陛下对其资历与能力的认可，更是孙氏一门扩大其在士林中影响力的绝佳机会！ 不少官员纷纷投去或羡慕、或忌惮、或讨好的目光。孙知远坦然受之，志得意满。 然而，元景帝的旨意并未结束。他继续宣示，点出了几位资深的翰林院学士、六部郎中等担任北直隶同考官。这些名字，大多在众人预料之中，皆是德高望重、学问渊博之辈。 就在众人以为名单已定之际，元景帝话锋微转，声音平和却清晰地吐出一个令不少人为之一怔的名字： “……同考官，另点……翰林院侍讲学士萧景珩，协同阅卷。” 萧景珩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阵极其轻微的骚动！许多官员面露讶异，相互交换着眼色。 按惯例，乡试同考官，多由资历较深、久经历练的翰林官或部院官员担任。萧景珩虽才华横溢，圣眷正浓，且新晋侍讲学士，然其入仕不过一年有余，年纪尚轻，从未涉足过科考事务。陛下点其出任号称“天下第一闱”的北直隶乡试同考官，此等破格提拔与信任，着实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这无疑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表明陛下不仅欣赏其诗文才学、实干之能，更有意让其接触、乃至主导帝国最核心的人才选拔机制，培养其成为未来文官体系中的中流砥柱！圣眷之隆，期许之深，可见一斑！ 萧景珩本人亦感意外，但他反应极快，即刻出班，撩袍跪倒，声音清朗而沉稳：“臣萧景珩，领旨谢恩！必当恪尽职守，秉公阅卷，不负陛下重托！” “平身。”元景帝微微颔首，“萧卿年轻有为，然科场规矩森严，需多向孙侍郎及诸位同僚请教，谨慎行事。” 话语中既有勉励，亦有告诫。 “臣谨记陛下教诲！”萧景珩再拜起身，垂手归班。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各种目光：有周秉正等人的欣慰与鼓励，有寻常官员的惊讶与好奇，更有…… 来自孙知远方向那一道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冷冽的审视。 孙知远面上依旧带着程式化的恭谨笑容，然其袖中的手指，却不自觉地微微收拢。萧景珩被点为同考官，完全打乱了他的预想！他原本计划借此机会，安插亲信，操纵部分名额，为孙家及依附的势力吸纳新血。如今凭空插入一个萧景珩，且是圣意钦点，地位特殊，这无疑给他的谋划带来了极大的变数和阻力！他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布局，尤其是这个屡屡坏他好事的萧景珩！ 朝会散去，百官依次退出大殿。萧景珩正欲随人流离开，却见孙知远缓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抹看似和煦的笑容。 “景珩年少有为，深得陛下信重，此次能与景珩一同为国选才，本官甚是欣慰啊。”孙知远语气亲切，仿佛长辈提携后进。 萧景珩神色谦恭，躬身道：“孙侍郎谬赞了。下官年轻识浅，于科场事宜更是毫无经验，此番奉旨协理，正需孙侍郎及诸位前辈多多指点，严格管束。” “诶，景珩过谦了。”孙知远摆了摆手，笑容意味深长，“科场虽重规矩，然亦重才识眼力。以景珩之才，必能明辨优劣，选拔真才。只是……”他话锋微转，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科场关系错综复杂，每份考卷背后，或许都牵连着各方人情世故。阅卷之时，还需…… 灵活把握，懂得权衡，方不致辜负圣恩，亦不致…… 开罪于人哪。景珩是聪明人，当明白其中深意。” 这番话，看似提醒，实则暗含警告与拉拢，意图将萧景珩纳入其掌控的“规矩”之中。 萧景珩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恭敬答道：“多谢侍郎大人提点。下官以为，科场取士，首重公平。唯有秉公执法，以文取人，方是真正不负圣恩，不负天下士子。下官定当谨守此心，向大人及诸位同僚学习。” 言语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又未直接顶撞。 孙知远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面上笑容不变：“好，好。景珩有此公心，难得。届时入了贡院，你我再细细商议。” 说罢，深深看了萧景珩一眼，转身离去。 望着孙知远远去的背影，萧景珩目光渐渐变得凝重。他深知，这秋闱考官之任，绝非简单的荣誉或差事，而是一步踏入更加复杂凶险漩涡的关口。主考官是与自己素有嫌隙的孙知远，科场之内，锁院阅卷，与外界隔绝，其中可供操作、构陷的空间实在太大。 “看来，这场秋闱，注定不会平静了。”他轻声自语，袖中的手微微握紧。然其眼中，却并无畏惧，唯有更加坚定的锋芒。 风云，再起于科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