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刀锋（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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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那曾经象征着财富与秩序的宏伟石阶，如今布满碎石与焦痕。 墙体上，密密麻麻的弹孔层层叠叠，像是某种恶疾留下的疮疤，无声地嘶吼着之前敌我双方反复争夺的惨烈。 几扇残破的窗户像被挖掉眼珠的黑洞，空洞地凝视着前方。 然而，在这死寂的巨兽体内，一股冰冷的杀机正在无声地凝聚。 大楼内部，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硝烟混合的呛人气息。 曾经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如今覆盖着瓦砾和凝固的暗红色。 每一扇破损的窗户后，都伏着至少一个身影，他们的呼吸轻缓得几乎不存在，只有搭在窗沿或缝隙间的枪口，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更深处，在由倒塌的梁柱、沙包和破碎家具构筑的废墟掩体后，更多的枪口悄然探出。 mp18冲锋枪的枪管，中正式步枪修长的身影，甚至还有几挺轻机枪，被稳稳地架设在最有利的位置。 握着枪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枪身本身却稳如磐石。 所有人的目光，或直接，或通过简陋的射击孔，都投向同一个方向——大楼外那片被死亡笼罩的开阔地。 在地下掩体改造的指挥点，刑天弯着腰，眼睛紧紧贴在那个粗糙但至关重要的潜望镜上。 冰凉的镜筒抵着他的眉骨，他的视野里，是那片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广场，以及正被刺刀驱赶着、如同潮水般缓缓涌来的黑压压的人群。 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越过那些麻木惊恐的面孔，死死锁定在人群深处——那里，有他十个生死与共的兄弟，有这场绝地反击唯一的火种。 开阔地寂静无声，只有远处传来的哭嚎和小鬼子的呵斥。 但这种大战前令人心悸的寂静，仿佛是拉紧到极致的弓弦，下一秒就要崩裂。 刑天的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这潜望镜的圆形视野里。 那里，即将成为决定生死的舞台，而他，是幕布后那个必须看准时机的拉绳人。 空气在这生与死的一刻，仿佛凝固了。 浑浊的人流被刺刀强行遏止，在距离大楼正面约百米处，像一道骤然停滞的、绝望的潮水。 人群的惯性让前排的人踉跄着挤作一团，引发了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小鬼子士兵粗暴的呵斥和枪托的捶打。 雪亮的刺刀尖就抵在背心，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刺入骨髓。 死寂，短暂而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这片区域。 随即，一头小鬼子军官大步跨前。 它皮靴锃亮，腰间的军刀随着步伐敲打着腿侧，发出沉闷的声响。 它手里拎着一个粗糙的铁皮喇叭，像握着一件丑陋的权杖。 它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将喇叭凑到嘴边，那张被酒精和傲慢浸润的脸上，满是轻蔑与残忍。 “里面的中国人，听着！” 生硬的中国话如同钝刀割裂布帛，突兀地撕破了凝滞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带着居高临下的威胁，狠狠砸向沉默的大楼。 “蝗军，仁德为怀！给你们，最后的机会！” 它刻意拉长了语调，目光扫过面前这群瑟瑟发抖的平民，又挑衅般地投向大楼那些黑洞洞的窗口。 “立刻，放下武器，出来投降！蝗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这保证从它口中说出，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虚伪和即将到来的杀戮般残忍。 紧接着，它的话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如同夜枭的啼叫： “否则——” 它猛地停顿，手臂像一柄战刀般挥出，直指身前黑压压的人群。 “这些中国人，将全部死啦死啦地！” “每隔一分钟，处决十个人！” 最后这几个字，它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 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撞在残破的墙壁上，又弹回来，反复碾压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铁皮喇叭在它手中微微震颤，仿佛承受不住那喷薄而出、与生俱来的恶意。 它的身后，一排小鬼子士兵仿佛得到了无声的指令，齐刷刷地拉动枪栓，一片“咔嚓”声清脆而冰冷，如同死神的镰刀相互碰撞。 刺刀的光芒在渐亮的天光下，汇聚成一片令人胆寒的雪亮，对准了面前手无寸铁的人群。 百米之外，中央银行大楼依旧沉默，但那沉默之中，仿佛有炙热的岩浆正在地底奔涌，即将冲破一切束缚，焚尽这无耻的威胁。 就是现在！ “雷公，开火！” 刑天对着战术电台嘶吼。 声音压过所有的喧嚣，如同斩断乱麻的快刀。 命令即出，死神扬鞭！ “咻——轰！轰！轰！” 东侧，废弃纱厂那布满弹孔的屋顶上，凄厉的尖啸骤然划破浑浊的天空！ 那声音如同怨鬼的哭泣，撕裂空气，带着明确的死亡宣告，由远及近，狠狠砸向所有人的耳膜！ 第一发迫击炮弹尚未落下，第二发、第三发的呼啸已接踵而至！ “轰！！” “轰！轰！！” 炮弹精准地砸在了小鬼子的阵地后方！没有试探，没有偏差，如同长了眼睛的死神之锤！ 耀眼的火光在烟尘中猛然迸射，瞬间吞噬了沙包、机枪、以及来不及躲避的那些头土黄色身影！ 巨大的冲击波将泥土、碎石、乃至残肢断臂狠狠地抛向空中，形成一片短暂的、残酷的死亡之雨！ 几乎是同时，更密集、更急促的“咻咻”声响起——那是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如同冰雹般砸落在小鬼子仓促构建的掩体之间！ 连续的爆炸声叠加在一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滚滚浓烟如同狰狞的恶龙，从阵地后方腾起！ 这来自侧翼的、凶猛而精准的打击，完全出乎了小鬼子的预料！ 后方指挥系统瞬间被爆炸和火光淹没，原本指向大楼正面和混乱人群的火力网，出现了致命的迟疑和断裂。 部分小鬼子士兵在惊恐和混乱中，几乎是下意识地调转枪口，盲目地朝着东侧纱厂的方向疯狂扫射，子弹打在砖石上，溅起一连串徒劳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