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刀锋（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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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狐”冷静地更换了一个弹夹，目光扫过那片因他们而陷入瘫痪和死亡的区域。 他们的袭扰，如同在庞大战兽身上不断切割放血的小刀，虽然无法立刻致命，却有效地迟滞了小鬼子这头“巨兽”的攻势，搅乱了其部署，为正面苦苦支撑的张维汉部队，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也在这片绝望的战场上，点燃了一缕飘忽不定却坚韧不屈的希望之火。 “猎狐”小队的存在，极大地迟滞了小鬼子的侧翼进攻，迫使小鬼子不得不分出大量兵力清剿后方，他们就像一根坚韧的鱼刺，卡在了小鬼子进攻的咽喉要道上。 …… 中央银行地下室指挥部，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汗液的味道。几盏马灯在炮火隐约的震动中摇曳，将刑天高大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一尊沉默的魔神。 他刚结束与张维汉那如同淬火般滚烫的通话，通话器里那嘶哑的“全力覆盖！”还在耳边回荡。 他没有丝毫停顿，枯瘦如铁的手指猛地拧动通讯旋钮，刻度盘上的指针在油灯微光下跳向另一个预置的频率。 ““猎犬”，“猎犬”，这里是“磐石”。” 刑天的声音冷静、低沉、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却像千年冰层下涌动的暗流，蕴含着巨大的压力。 ““猛虎”（张维汉）在交通银行被群狼围困，喉咙已被扼住。我现在需要你的獠牙，必须在狼群彻底撕碎“猛虎”之前，咬穿它们的侧肋。” 通话器里短暂沉默，随即传来周道学压抑着的焦灼不已的声音，背景是隐约的枪炮和嘈杂的人声：““磐石”，“猎犬”收到。獠牙已磨利，但狼群势大，我需要确切的时机！” 刑天的目光扫过摊在弹药箱上的手绘城区地图，上面交通银行的位置已被红铅笔重重圈起。他伸出食指，那指甲修剪整齐却带着硝烟痕迹的指尖，精准地点在地图上一片代表开阔地的区域。 “听着，“猎犬”。” 刑天的语速略微加快，每一个字都像锤击打在铁砧上，“我将动用所有“铁锤”（指重火力），在“猛虎”门前这片区域，进行五分钟的毁灭性攻击。炮火会覆盖一切，也会暂时遮蔽狼群的视线。” 他略微停顿，让这关键的信息烙印在对方的意识里，然后继续，声音斩钉截铁：“炮火开始后第三分钟，正是狼群最混乱、注意力最分散的时刻。我要你在这个时间点，准时从预设的“缺口”（指侧翼街口）扑出，直插它们的进攻序列腰部！“猛虎”会在内部死守，你们内外夹击，撕开一条血路！” “炮火开始后第三分钟……明白！” 周道学的声音带着豁出去的决绝，“但我需要确认信号！” “你会看到信号的。” 刑天的声音冷硬如铁，“当第一发战防炮的炮弹撞上小鬼子群里时，那就是“铁锤”落下的开始！记住，“猎犬”，三分钟！一秒不能早，早了你的人就会暴露在自家炮火下；一秒不能晚，晚了“猛虎”就没了！此战，没有退路。” “猎犬明白！三分钟！撕碎它们！” 周道学的回应带着牙齿摩擦的声响。 “为了胜利。” 刑天最后说了一句，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他随即切断了通讯，转身对着待命的炮兵观测员和重机枪阵地指挥官，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传令！”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指挥部瞬间窒息，“所有“铁锤”，按坐标az-74至bq-81区域，五分钟后，最大射速，效力射十分钟！告诉每一个炮手、每一个机枪手，把那片地给我犁平！让小鬼子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作战命令如同冰冷的链条，瞬间绷紧，传递出去。 中央银行大楼，隐约传来了炮闩打开的金属撞击声和弹药箱搬动的沉重声响。 一场决定战友们生死的风暴，就在刑天这冰冷而精确的协调下，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时间，成为了最残酷的尺子，丈量着中国军队非凡的勇气，也丈量着每一个中国军人宝贵的生命。 …… 就在张维汉的部队在交通银行大楼内浴血搏杀的同时，相隔几个街区的一处隐蔽的地下掩体内，气氛同样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报告！二排阵地失守，全员殉国！” “报告！张团长再次急电，请求预备队立刻支援！小鬼子的突击部队已突入银行一层！” 传令兵嘶哑的声音一次次撞击着周道学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心上。他站在简陋的沙盘前，手指死死按在标注着“交通银行”的模型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能想象到老战友张维汉此刻面临的绝境——兵力枯竭，防线破碎，在用战士们的血肉之躯硬抗敌人的钢铁洪流。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身旁的副官，声音压抑着火山般的焦灼：“预备队的情况如何，是否已按要求运动到指定地点待命” “三连已按您的命令，运动至左翼纱厂街废墟待命，四连在右翼当铺街隐蔽，全员配发反坦克手雷和集束手榴弹，轻机枪加强！”副官语速飞快地汇报道。 周道学的指甲几乎已掐进了掌心。他何尝不想立刻带着兄弟们冲上去与小鬼子拼命 但他接到的死命令，以及作为指挥官的理智告诉他：预备队是最后的力量，是反击的希望，或是掩护撤退的最后屏障。 他必须要像最耐心的猎人一样，忍耐，再忍耐，等待着那个能扭转战局，或者至少能给予敌人最大杀伤的瞬间。 过早地投入预备队，只会被敌人强大的进攻势头一并吞噬。 他在等，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等小鬼子攻势达到顶点的时候，其步兵集群完全暴露在开阔地的那一刻！就是预备队狂暴出击的时候！ 时间仿佛停滞不前，让人备受煎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