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刀锋（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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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汉靠在交通银行大门旁的沙袋后，用缠着绷带的手抓起一把地上的浮土，感受着其中尚未散尽的炮火余温。 他脸上的肌肉绷紧，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前方那片被死亡笼罩的街区。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狗日的小鬼子要拼命了！”他的吼声嘶哑，却带着一种钢铁般的镇定，传遍了整栋大楼。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 “咻——轰！轰！轰！” 小鬼子指挥官呼叫的炮火支援，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炮击，如同疾风骤雨般猛然砸落！ 这一次，小鬼子显然投入了更多的野炮甚至步兵炮，炮弹不再仅仅覆盖街道，而是像长了眼睛一样，重点轰击三座大楼的外墙和楼顶！ 浙江兴业银行大楼的罗马石柱在爆炸中轰然断裂，国际饭店面向街道的一侧墙壁被撕开巨大的口子，砖石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浓烟和尘土瞬间吞噬了一切。 这是总攻的前奏！ 炮火开始的瞬间，街道的尽头，出现了新的浪潮。 不再是散兵线，而是以小队为单位的、多波次的突击群，刺刀在晨曦中泛起惨白的光。 小鬼子士兵平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腰身压得极低，在小鬼子军官声嘶力竭的嚎叫声中，踩着灼热的焦土和同伴的尸体，发起了决死冲锋！ 它们的眼睛在硝烟中泛着野兽般的红光，显然得到了“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大楼”的死命令。 战斗的张力在瞬间拉满！ 浙江兴业银行大楼的制高点瞬间变成了烈焰地狱。 数发炮弹直接命中楼顶，架设机枪的平台被炸飞一半，碎石和残肢四处飞溅。活着的士兵咳着血，从瓦砾中爬出来，冒着依旧密集的弹雨，顽强地将仅存的一挺机枪架到新的缺口上，继续向下扫射。 子弹打在小鬼子冲锋队伍的正面，溅起一蓬蓬血雾，但后面的小鬼子依旧踏着尸体疯狂前冲。 国际饭店的火力点受到了重点照顾。小鬼子精准的掷弹筒和机枪压制得窗口的守军抬不起头。 数个小鬼子突击小组利用楼下废墟的复杂地形，如同土拨鼠般疯狂掘进，已经突进到了大楼底层窗口下，手榴弹开始从窗口向内投掷，楼内爆发出激烈的室内近战枪声和爆炸声。 张维汉夺过一挺轻机枪，架在沙袋上对着汹涌而来的鬼子疯狂扫射。 “雷公！你他娘的左翼！给老子顶住！” “二连长！带人把国际饭店楼下的老鼠给老子清出去！” 他的每一条命令都像是在喷火，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不倒的旗帜。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拉锯阶段。 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窗口，每一段残垣，都在反复争夺。 小鬼子的疯狂遇到了中国军队更加顽强的韧性，这已不是战术的较量，而是意志与鲜血的熔炉。 …… 残月如钩，将清冷的光辉洒在秦淮河支流破碎的拱桥上，河水泛着幽暗的鳞光。 “猎隼”小队如同真正的夜隼，悄无声息地掠过桥面，身影在废墟间快速穿梭，与阴影融为一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若有若无的尸臭。王栓柱嘴里叼着一圈粗粝的电线，灵巧得如同山猴般攀上路边一根歪斜的水泥电缆杆。 他的动作精准而迅速，粗糙的手指在冰冷的杆体上摸索，将裸露的电线紧紧缠绕在绝缘瓷瓶上。 下方，李二狗正用工兵铲小心翼翼地处理最后一处伪装。他刚刚将两枚缴获的九七式手榴弹埋入浮土，弹体上的菊纹徽章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他用手背抹去额角的细汗，轻轻拂平表面的浮土，直到它与周围的路面毫无二致，只在心中默记着引线拉扯的角度和力度。 寂静里，远处传来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扰人的蜂群。 赵大海趴在一栋二层小楼坍塌了一半的屋顶上，身下垫着破麻袋。 他的“三八大盖”步枪（缴获后改装）枪管从瓦砾缝隙中缓缓伸出，瞄准镜的玻璃片后，眼神冷静如冰。 他透过镜头，看着三辆小鬼子的三轮摩托拖着黄色的尘烟，如同嗅到气味的鬣狗，一头扎进了这条死亡走廊。 打头的摩托车上，架着的歪把子轻机枪旁，机枪手戴着防风镜，脑袋随着车辆的颠簸微微晃动。 赵大海的呼吸变得极轻极缓，十字分划的下沿稳稳地压在了首车油箱的位置——那是个笨重的铁皮箱子，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就是现在。 他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清脆，打破了夜的沉寂。几乎是同一瞬间，打头摩托的油箱部位爆起一簇耀眼的火花！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随即——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夜空！首辆小鬼子的摩托车瞬间被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吞没，钢铁骨架在狂暴的冲击波中扭曲、解体。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燃烧的碎片呈环形炸开，狠狠撞上紧随其后的第二辆摩托。 这第二辆摩托车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侧翻、滑行，与路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鸣，油箱也紧接着被引燃，发生了二次爆炸！ 冲天烈焰腾空而起，将整条街道照得亮如白昼，墙壁上断断续续的影子疯狂舞动。 燃烧的汽油四处流淌，点燃了路边的杂物，空气中瞬间充满了橡胶、皮革和肉体燃烧的焦臭味。 第三辆摩托侥幸躲过了最初的爆炸中心，一个急刹停在了街心。车斗里的小鬼子士兵被甩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废墟残垣上，没了声息。 幸存的五六头小鬼子反应极快，连滚带爬地躲到倾覆的摩托车残骸后方，依托着炽热的钢铁车架，盲目地朝街道两侧的黑暗处疯狂射击。 “叭！叭叭！” “哒哒哒——！” 三八式步枪和百式冲锋枪的子弹胡乱泼洒而出，打在断墙和瓦砾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烟尘。子弹的尖啸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小鬼子士兵惊怒交加的吼叫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曲混乱的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