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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检查后确认凌云情况稳定，叮嘱需要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弥漫着消毒水味、未散尽的惊恐，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名为“我爱你”的回响。 温婉沉默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垂着眼眸，视线落在自己交错的手指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血液的触感。她不敢看他，生怕一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就会被他看穿内心那片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混乱。 凌云也沉默着。背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一切，也让他无比清晰地回忆起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他像个等待判决的囚徒，忐忑地观察着温婉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遥远的星河。 “你……回去休息吧。”最终还是凌云先开了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低沉，“我没事了，这里有护士。” 温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等你睡着再说。” 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或许是因为责任，或许是因为那未散的后怕，也或许……是因为心底那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不忍。 凌云没有再劝。他贪恋她在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 护士进来给凌云换了药，又喂他吃了消炎和止痛的药片。药效上来后，剧烈的疼痛缓解，强烈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却强撑着不肯闭上，目光始终胶着在温婉身上。 “睡吧。”温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声说道。 “……别走。”他几乎是呓语般呢喃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受伤后的脆弱和依赖。 温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看着他渐渐合上的眼睛，看着他因失血而格外苍白的嘴唇，看着他即使睡着也微微蹙起的眉头……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漫了上来。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他紧蹙的眉间，想要抚平那里的褶皱。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凌云仿佛有所感应，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动了动，迷迷糊糊中，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即将撤离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因为失血和虚弱而有些冰凉，但握着她手的力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 温婉身体一僵，下意识想抽回，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婉婉……”他在梦中低唤她的名字，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一丝不安。 这一声梦呓，像最后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温婉心中那扇摇摇欲坠的门。一直强撑的冷静和疏离，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没有再挣扎。 她就那样任由他握着她的手，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异国的月色，听着他逐渐变得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一种诡异的、带着悲伤的温情，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无声流淌。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冰封已久的心，正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细微的、破裂的声响。 这一夜，漫长又短暂。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时，凌云悠悠转醒。背部的疼痛依旧清晰，但意识比昨晚清明了许多。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掌心传来的、熟悉的温软触感。 他怔了一下，缓缓转头，就看到温婉趴在床边，似乎因为极度疲惫而睡着了。她的侧脸枕着自己的手臂，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而她的手，正被他紧紧握在掌心。 一瞬间，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涌上心头！她没走！她让他握着手，守了他一夜！ 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睡颜安静得像个孩子。凌云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几乎要以为，他们之间所有的隔阂都已经烟消云散。 他忍不住微微收紧了手掌，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这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浅眠的温婉。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先是带着刚醒时的迷茫，随即，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以及两人交握的手！ 如同被烫到一般，她猛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回来，动作快得几乎带倒了椅子。 “你醒了”她站起身，迅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更充满了刻意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我去叫医生。” 她一连串的问题，像是在掩饰什么，目光游移，不敢与他对视。 掌心骤然失去的温度和柔软，让凌云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他看着她瞬间筑起的防备和那明显的逃避姿态，昨晚那短暂的、如同幻觉般的温情顷刻间消散无踪。 “还好。”他压下心中的失落，声音有些干涩。 温婉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出病房，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心脏还在失控地狂跳。 她竟然……让他握着手睡了一夜！ 她竟然……在他身边感到了那种该死的安心和……心软！ 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无比难堪。 那一夜被迫的温情，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美丽而虚幻。 醒来后的现实，是更加清晰的尴尬和……她心防短暂崩塌后的无措与自我厌恶。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不能再被他影响着，动摇着。 她必须立刻回国，回到她熟悉的环境，回到她能够完全掌控的事业和生活中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 异国的这一夜，像一场短暂而混乱的梦。梦里有生死一线的惊恐，有他沉重的告白，有心防崩塌的瞬间，也有醒来后无处遁形的尴尬。 而逃避，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保护自己不再失控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