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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温婉喜好的隐秘收集，成了凌云生活中一剂苦涩又甘甜的毒药。越是了解，越是深陷于那种求而不得的悔恨与渴望之中。他知道直接赠送任何物品都只会被原封不动地退回，那条昂贵的桑蚕丝围巾就是明证。他需要一种更迂回、更……能触及她内心的方式。 他想起周诚之前的汇报中，提到过温婉车里常放着一本《美的历程》，还有那些建筑、设计类的专业书籍。书……或许是个突破口书籍不像珠宝华服那样带有明显的物质和施舍意味，更像是一种精神的交流。 这个念头让他沉寂的心跳加速了几分。 他不再满足于让秘书去采购，而是亲自去了本市最大最全的连锁书店。置身于琳琅满目的书架之间，闻着油墨和纸张的清香，他竟感到一丝久违的……无措。这是他完全陌生的领域。 他凭着记忆，在艺术理论区域找到了李泽厚的《美的历程》，又徘徊在建筑与设计专区，目光掠过那些装帧精美却书名晦涩的专着，感到一阵眼花缭乱。他试图想象温婉会喜欢哪一本，却发现自己的审美和判断力在此刻完全失灵。 最终，他只能求助店员，报了几个周诚提过的期刊名称和知名设计师的名字，让对方推荐一些“有深度、受专业人士青睐”的着作。店员热情地介绍了好几本大部头，凌云看也没看内容，只挑了封面设计最简约、质感最好的两本买下。 提着印着书店logo的纸袋回到车上，他看着那两本厚重的、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去翻开的书，心里却涌动着一股奇异的、近乎虔诚的满足感。仿佛通过这种方式，他离她的世界又近了一小步。 然而，这点满足感很快被更大的不确定所取代。这样贸然送过去，她会收吗会不会同样被归为“打扰”而拒之门外 他需要一个更好的理由，一个让她无法轻易拒绝的契机。 几天后，契机似乎来了。周诚向他汇报项目进展时，顺带提了一句：“基金会那边对‘光之庭’的声学效果非常满意，可能会在下个月的行业年会上，作为一个创新案例进行分享。这对‘拾光’工作室的知名度提升会有很大帮助。” 行业年会案例分享 凌云的心猛地一动。这是一个绝佳的理由！ 他几乎立刻就有了主意。他让周诚去查清了年会举办的具体日期和流程。 年会前一天，他再次亲自去了书店。这一次，目标明确。他没有再漫无目的地挑选，而是直接找到了建筑设计类的书架，目光锐利地搜寻。他记得很久以前，似乎在哪份财经访谈的边角料里，看到过一位华裔女建筑师的介绍，她的设计理念强调东方禅意与现代极简的融合，似乎……与温婉那个“光之庭”有某种精神上的契合。 他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找到了那位建筑师的作品集和一本文集。他仔细翻看了文集的目录和简介，里面恰好有一篇关于建筑与人文精神对话的文章。 就是它了！ 他买下这本书，又精心挑选了一张素雅的信纸。回到办公室，他坐在桌前，握着笔，却久久未能落下。 该写什么 祝贺太过官方。 探讨他根本不懂。 倾诉悔意只会惹她厌烦。 笔尖悬停了很久，最终，他只写下了极其简单的一句话： “预祝明日分享顺利。——一位关注者”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情感流露。尽可能的简洁、中立，不带有任何压迫感。 他让周诚务必在年会当天早上，将书和卡片送到“拾光”工作室前台，并强调是“给van设计师的，预祝她今天演讲成功”。 这一次，他屏息等待着回应，心情比等待任何一个重大并购案的结果还要紧张。 年会结束后，周诚带来了消息。 “书……温小姐收下了。”周诚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前台说，她看到书和卡片时，愣了一下，但没有立刻拒绝。听完转述后，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谢谢，放在这里吧。’” 收了！ 她竟然收下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上凌云的心头，让他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感觉，堪比拿下一个价值数十亿的项目！不，甚至比那更强烈！ 这是破冰以来，她第一次没有拒绝他送去的东西！ 虽然只是一本书，虽然只是一句平淡的“谢谢”，但这微不足道的进展，对于在绝望中挣扎的他来说，不啻于天籁之音！ 他强压下激动，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她……有没有说什么别的表情怎么样” 周诚回想了一下，谨慎地回答：“前台说，温小姐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就是……好像有点意外。对了，她后来还翻看了一下那本书的目录。” 意外翻看目录 足够了！这已经足够了！ 凌云靠在椅背上，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仿佛能看到她收到书时微微讶异的神情，看到她低头翻阅时专注的侧脸。 她收下了。这意味着，她至少不排斥这种形式的……交流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微弱的、却无比珍贵的积极信号！ 整个下午，凌云的心情都处于一种轻飘飘的、不真实的愉悦之中。工作效率奇高，甚至难得地对几个出了小纰漏的下属和颜悦色，弄得众人受宠若惊，面面相觑。 他反复回味着这个小小的“成功”，像品尝一颗酸涩却回甘的橄榄。 原来，投其所好，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被她接纳（哪怕是极其有限的接纳），能带来如此巨大的满足感。 他开始迫不及待地思考，下一步该送什么书她还会对什么领域感兴趣哲学心理学还是某个特定建筑大师的传记 这种小心翼翼的、带着探索意味的讨好，让他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而忐忑的期待。 然而，这股兴奋的浪潮，在傍晚时分，被周诚随后补充的一句调查结果，稍稍冷却了一些。 “凌总，”周诚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板，“顺便汇报一下。我们的人查到，林薇薇小姐那边，最近和一位姓王的副导演接触频繁。这位王导，风评似乎……不太好，专拍一些低成本博眼球的网络电影，而且，和林小姐似乎曾是旧识。” 凌云嘴角的笑意瞬间淡去，眉头蹙起。 旧识副导演 在林薇薇声称重病需要静养的时候 他心中那根怀疑的弦再次被拨动，发出危险的嗡鸣。 刚刚因为温婉收下书而带来的喜悦，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但他很快将这丝不快强行压下。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才在温婉那里打开了一丝微小的缝隙，绝不能因为林薇薇那边的事情而再次搞砸。 “继续盯着。”他冷声吩咐，语气重新变得沉稳，“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 现在，他的全部心思，都系在那本被她收下的书上，系在那条刚刚诞生的、脆弱的连接线上。 送她曾经提过的书。 这微不足道的一步，却仿佛是他晦暗人生里，透进来的第一缕真实的光。 他必须牢牢抓住，不能再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