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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场那场赤裸的对峙之后，林晓做好了迎接程煜更严密监控、甚至直接摊牌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切风平浪静。程煜没有再提及那晚的事，没有追问“幽灵”的来历，对她的工作安排也一如既往，甚至对她私下动用“影梭”调查星轨资本与伦理组织关联的行为，也保持了沉默。 这种沉默，并非放任，而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掌控。他像一位早已洞悉棋盘所有奥秘的棋手，默许她这颗“变量”棋子在一定规则内自由行动，甚至欣赏她偶尔出乎意料的落子，因为他知道，最终的胜负，依旧牢牢握在他手中。 林晓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牢笼之中，栏杆由他的默许和沉默铸就，看似无形，却坚不可摧。她拥有一定的活动自由，但边界清晰可见，一旦试图逾越，后果难料。 这天，她收到了一份由程煜特助直接送来的文件，不是商业合同，而是一份产权转让协议和一张门禁卡。协议显示，程煜将她之前使用的那个隐秘训练场及所在的小型物业，正式过户到了她名下。附着一张手写便签，是程煜凌厉的字迹： 「既是所需，赠与你。安全无忧。」 林晓拿着那份文件，感觉纸张烫手。他不仅默许了“幽灵”的存在，更是将她的“巢穴”正式纳入他的馈赠范围，用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宣告了对她这片秘密领地的所有权。安全无忧这意味着他将会负责那里的绝对安保，也意味着，那里将永远处于他的视野之下。 这不是馈赠，这是将她最后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角落，也变成了他掌控版图上的一部分。一个更加牢固、更加华丽的囚笼。 愤怒和屈辱再次涌上心头，但这一次，林晓没有像在训练场那样失控地爆发。她将那份协议锁进了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如同将那晚所有激烈的情绪一同封存。 她学会了将情绪与决策分离。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她露出更多破绽。 星轨资本的下一次攻击，在她内心这种冰冷的平静中，如期而至。这一次，他们绕开了所有商业和技术层面，发动了一场纯粹的舆论闪电战。 几家影响力巨大的社交媒体上，几乎同时涌现出大量“匿名用户”，他们以“前瑞科员工”、“知情人士”的口吻，绘声绘色地描述“方舟”项目如何为了追求技术突破，罔顾用户心理健康，甚至提及了几起未经证实的、用户在使用早期测试版后出现情绪失控的“案例”。这些帖子配以极具煽动性的标题和经过剪辑的、令人不安的影像片段，在算法推送的加持下，迅速病毒式传播，形成了巨大的舆论海啸。 “他们在利用公众对未知技术的恐惧和信息不对称，进行降维打击。”周总监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传统的澄清和律师函在这种情绪化的舆论场里，效果甚微。” 林晓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负面评论和不断攀升的热搜词条，眼神冰冷。星轨资本终于亮出了最脏也最有效的一招——发动群众，利用人性的弱点。 她立刻启动了应急预案：官方账号发布措辞严谨的声明，法务部对几个带头造谣的大v发送律师函，魏博士等专家出面辟谣……但正如周总监所料，这些理性的声音在汹涌的民意面前，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被吞没，甚至被曲解为“资本的无耻狡辩”。 公众的愤怒和恐惧被点燃，理性已然退场。 就在林晓苦苦思索破局之策时，程煜的内线电话打了过来。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依旧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窗外那场足以摧毁“方舟”声誉的风暴与他无关。 “感觉到无力了”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林晓握紧了话筒，没有回答。 “舆论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程煜继续说道，“堵不如疏。他们想利用情绪，那就给他们更大的情绪。” 林晓心中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您的意思是” “找几个真正的、因‘方舟’而受益的用户，”程煜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比如，那个因为‘方舟’的创伤疗愈模块走出阴影的退伍军人，或者那个通过‘方舟’的情感模拟功能，成功克服社交恐惧症，找到工作的年轻人。让他们站出来，讲述自己的故事。要真实，要动人，要能戳中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用真实的故事，对抗虚构的谣言。用温暖的情感，对冲恶意的恐惧。 “同时，”程煜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让公关部放料，将星轨资本近期所有不择手段打压竞争对手的黑料，包括他们试图绑架瑞科高管未遂的事件（隐去你的信息），以及操纵伦理报告的证据，打包‘泄露’给几家与我们关系良好的媒体。将‘资本恶斗’和‘技术造福’这两个话题，牢牢绑定在一起。” 他要将这场舆论战的水搅浑，将星轨资本拖下水，让公众看清，谁才是真正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恶魔，而谁，又是在踏踏实实用技术改善生活的企业。 这一招，既狠辣，又高明。 林晓瞬间豁然开朗。她之前一直陷入在如何自证清白的思维定式里，而程煜，却跳出了这个框架，直接攻击对手，并重新定义战场。 “我明白了，立刻去安排。”林晓的声音恢复了力量。 “记住，”程煜在挂断前，最后说道，“在这场游戏里，善良和退缩，是原罪。” 电话挂断。 林晓站在原地，回味着程煜的话。他再次在她迷茫时，精准地指出了方向。他默许她的秘密，欣赏她的锋芒，也在她即将偏离轨道时，无情地将她拉回。 她按照他的策略，迅速部署。真实用户的故事视频被精心制作并投放，迅速引发了巨大的共情和正向反馈；同时，关于星轨资本的黑料也开始有节奏地释放，舆论的风向开始悄然转变。 危机，再次在程煜的遥控指挥下，出现了转机。 林晓看着屏幕上开始出现的有力回击，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 她又一次在他的指引下，化解了危机。 这个默许的牢笼，不仅囚禁着她的身体和秘密，似乎也开始潜移默化地，塑造着她的思维和手段。 她正在一步步，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而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这个牢笼里，寻找生存和反击的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