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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金口一开，效果立竿见影。不过三五日，司农寺少卿周文渊便亲自带着几名精通农事的属官，持着朝廷文书，来到了京郊清澜庄。 周文渊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一身半旧官袍洗得发白，眼神却锐利有神，一看便是常年与土地打交道的实干官员。他对林惊澜这位新晋权贵虽保持礼节，但言谈间更关注的却是田里的庄稼和沈墨瞳口中的“新法”。 “沈管事，”周文渊站在田埂上，指着那片长势明显优于周边的冬小麦，语气带着探究，“听闻贵庄去罗稻种增产三成，这麦苗长势也如此喜人，不知奥妙何在” 沈墨瞳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棉布衣裙，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沉稳气度。她并不怯场，从容应答：“回周大人，增产之效，非一蹴而就，乃多方合力。其一，在于选种。民妇从江南带来的稻种，经数年筛选培育，择其抗病、穗大者留种，此为‘惊澜一号’。其二，在于肥力。庄内推行新式堆肥法，将人畜粪便、草木灰、淤泥等按比例混合发酵，肥效远胜寻常农家肥。其三，在于管理。合理密植，及时灌溉排水，勤除杂草害虫。” 她一边说，一边引着周文渊等人实地查看堆肥池、灌溉沟渠，甚至蹲下身拨开麦苗，讲解根系情况。其言辞清晰，数据准确，操作细节了然于胸，令周文渊等人频频点头，眼中异彩连连。 “妙啊！”周文渊抓起一把黑褐色的堆肥，放在鼻尖轻嗅，只有淡淡的土腥味，并无恶臭，不禁赞叹，“此肥制法，竟能化腐朽为神奇！还有这种子筛选之法，看似笨拙，实乃增产根本！沈管事大才！” 他身后的属官们也纷纷记录、询问，态度从一开始的公事公办变得热切起来。他们都是真正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沈墨瞳这套方法的价值。 林惊澜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满意。他并未过多介入，全权交由沈墨瞳应对，这既是对她能力的信任，也是向司农寺表明，清澜庄靠的是真才实学，而非他林惊澜的权势。 考察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周文渊意犹未尽，对林惊澜拱手道：“林将军，贵庄之法，确有独到之处，下官回衙后定当详细禀明寺卿大人，择选合适州县，先行试点推广。届时，恐怕还需沈管事不吝指教。” “周大人客气，利国利民之事，清澜庄义不容辞。”林惊澜微笑回应，同时看了一眼沈墨瞳。沈墨瞳会意，轻轻点头，表示愿意配合朝廷推广。 送走司农寺一行人，庄内气氛顿时轻松下来。沈墨瞳轻轻舒了口气，光洁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显然刚才也是全神贯注。 “做得很好。”林惊澜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方干净的汗巾，“经此一事，你的农法便可名正言顺地惠及更多百姓，功德无量。” 沈墨瞳接过汗巾，指尖不经意触到林惊澜的手，微微一颤，低声道：“若非将军给予这片天地，墨瞳纵有想法，也无处施展。此乃将军之功。”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感激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这份知遇之恩，以及林惊澜今日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让她冰封已久的心湖，漾起了更深的涟漪。 林惊澜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知她心绪波动，却也不点破，只温和道：“是你自己的本事。庄子里的事，你多费心。日后与司农寺对接，若有难处，尽管开口。” 回到京城澜园，林惊澜又迎来了一位访客——赵清璇。她今日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眉宇间的轻愁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明亮的神采。 “太后娘娘前日召我入宫说话了，”赵清璇唇角含笑，“娘娘对将军赞誉有加，还嘱咐我……多与将军往来。”她说这话时，眼波流转，略带一丝羞涩，显然太后的“嘱咐”别有深意。 林惊澜请她入座，笑道：“太后娘娘慈爱。此番能得司农寺重视，也多亏郡主之前在宗室中为我等发声。” 赵清璇摇摇头：“清璇只是做了该做之事。如今将军根基日固，清璇在宗室中行走，也觉底气足了许多。不少宗亲都看好将军，认为您是国之栋梁。”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了几分，“日后……将军但有驱策，清璇定义不容辞。” 这话已是将同盟关系进一步深化，几乎表明了以林惊澜马首是瞻的态度。林惊澜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真诚与依赖，显然，自己展现出的能力和权势，以及太后的态度，让她彻底下了决心。 “郡主厚爱，惊澜铭记。”林惊澜郑重回应，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送走赵清璇，林惊澜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傲雪绽放的红梅。司农寺的认可，宗室的靠拢，太后的支持……他的基业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夯实、扩张。 然而，柳如烟深夜带回的一条消息，却给这大好形势投下了一丝阴影。 “将军，”柳如烟神色略显凝重，“听风阁查到，二皇子近日与几位老牌勋贵往来密切，其中便有经营着京城最大粮行的永嘉侯。他们似乎对司农寺欲推广新农法之事，颇有微词，认为这会触动他们的利益。” 林惊澜目光一凝。二皇子永嘉侯这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终于要按捺不住了吗 农业改革触动的，不仅仅是土地上的产出，更是背后庞大的利益链条。良种推广，新法普及，必然会冲击那些依靠垄断粮源、操纵粮价获利的勋贵集团。 看来，这京城的风云，并未因张文渊的倒台而平息，只是换了一批对手，转入了另一个战场。而这新的较量，或许将更加复杂和凶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