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老秤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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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坊的门轴“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林野正在柜台后用软布擦一杆老秤。这秤是前几日从镇东头王大爷家收来的，红木秤杆被摩挲得发亮，秤星子却有些模糊了，尤其是最末端那几颗，几乎要看不清。 “林掌柜，忙着呢”门口探进个脑袋，是镇上杂货铺的刘叔，手里拎着个布包，“上次你托我找的铜丝找着了，细的那种，够你修那杆老秤了吧” 林野放下软布，接过布包打开，里面是卷亮晶晶的细铜丝，粗细刚好能嵌进秤星的小凹槽里。“谢了刘叔，正愁没合适的材料。”他往刘叔手里塞了块刚榨好的菜籽油，“新出的，炒菜香。” 刘叔掂量着油块笑：“你这油是真地道，上次给我孙子炸油条，街坊邻居都问哪买的。”他凑过来看那杆老秤，“这秤有些年头了吧我爷爷那辈就用这种秤，说是称东西准得很，就是秤星子磨没了难修。” “可不是嘛。”林野拿起放大镜，眯着眼瞅秤杆，“王大爷说这秤是他爹传下来的，当年用它称过粮食、称过布匹，连镇上最早那批洋布，都是用这秤称着卖的。就是年头久了，秤星磨没了，称东西总差那么点意思。” 正说着，门外一阵蹬车声，小石头骑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车后座捆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吱呀”一声刹在门口。“林掌柜！俺娘让俺把这袋新收的黄豆送过来，说给油坊磨豆酱用。”他跳下车，抹了把汗，看见那杆老秤眼睛一亮，“这秤咋跟俺家那杆不一样俺家那杆秤砣是铁的，这个咋是铜的” “这是老物件，秤砣用铜的，不容易生锈。”林野笑着指给小石头看，“你看这秤杆上的刻度，叫秤星子，每颗星都代表分量，就像咱记账的数字一样，错一点都不行。”他拿起细铜丝，用小镊子夹着，小心翼翼往最末端的凹槽里嵌，“这最后几颗星最关键，称轻东西全靠它们，得嵌得匀匀实实的。” 刘叔蹲在旁边看：“你这活儿细，跟绣花似的。话说回来，现在都用电子秤了，又快又准，你费这劲修老秤干啥” 林野手上没停，铜丝在他指间听话地弯成小星点，嵌进木头里严丝合缝。“电子秤是方便，但老秤不一样。”他抬头看了眼院里晒着的油菜籽，金黄一片，“你看这秤杆，攥在手里沉甸甸的，称东西时得弯腰、低头，盯着秤星子，那股子认真劲儿，是对买卖双方的尊重。买的人看着秤星子，心里踏实；卖的人凭良心称足分量，睡得安稳。” 小石头凑过来，鼻尖快碰到秤杆了：“那俺也学学俺娘说俺称东西总毛手毛脚的，上次给张奶奶称鸡蛋，少给了俩，害得俺娘又跑一趟补上。” “行啊。”林野把镊子递给小石头，“来，试试把这颗星嵌进去，记住，星子要正，铜丝要贴紧木头，就像做人办事，得端正，不能糊弄。” 小石头紧张得手都抖了，捏着镊子的手悬在半空半天不敢动。刘叔在旁边支招：“稳住！跟你骑车一样，把住劲，别晃！” 好不容易把铜丝嵌进去，小石头脸都憋红了，直起身时后背都汗湿了。林野拿起秤看了看，点点头：“不错，第一下能这样就挺好。你看，这星子嵌正了，秤杆才稳当，就像你办事办踏实了，别人才信你。” 刘叔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这道理不光是称东西，做人也一样。你林掌柜修秤，修的不光是秤星子，是心里的那杆秤。”他站起身，“得，俺回铺子了，等你修好了，借俺称称新进的红糖，让街坊们也见识见识老物件的准头。” 日头爬到头顶时，林野终于把最后一颗秤星嵌好。他拿起秤砣，挂上个装满黄豆的布袋，手提秤绳轻轻一拎，秤杆平平稳稳，铜星子在阳光下闪着光，每一颗都清清楚楚。 小石头凑过去看：“真准！跟俺家电子秤称的分毫不差！” 林野放下秤，指着秤杆上的铜星：“你看，这老秤修好了，称东西准；人心那杆秤要是准了，干啥都顺当。这秤啊，不光是称分量的，更是称良心的。” 风掠过院角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应和他的话。阳光下，那杆老秤静静立在柜台边，铜星子亮得像撒了把星星，映着油坊里忙碌的身影，也映着院子里晒得金灿灿的油菜籽，一切都透着股踏实安稳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