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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很安静，只剩下江予安敲击键盘的最后几声脆响。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向后靠在轮椅靠背上，抬起手臂，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一天的辛劳。 做完这些，他操控轮椅，准备转向沙发这边来。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双手并没有立刻去推轮圈，而是先用力地撑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借助手臂的力量，将整个上半身都向前倾压下去，维持了这个姿势好几秒钟。 这个动作我之前也见过几次。有一次我好奇地问起，他轻描淡写地解释说，这样可以利用身体的重量和手臂的支撑，给坐得太久、承受了巨大压力的尾椎和腰骶部一个短暂的、反向的减压，会舒服一点。 看来，忙碌了一整天，又饿着肚子，他这会儿是真的累坏了，身体也在发出需要缓解的信号。 我心里一软，主动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声提议道：“江予安，你要不要站一会儿活动一下会好点。要是饿的话，先把小饼干吃了垫垫” 他闻声抬起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但很柔和。他思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那我站一小会儿。” 说完，他操控轮椅，熟练地来到办公室角落里那面安装了扶手的墙边。他先是小心地用双手将自己的双腿从脚踏板上逐一挪下来，让双脚平稳地踩在地面上。然后，他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墙上那两根冰冷的金属扶手。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借助强大的臂力核心力，猛地将自己从轮椅坐垫上“拽”了起来！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甚至有些艰难。他的身体晃动着，寻找着平衡，轮椅因为反作用力微微向后滑开了一点。他站稳的那一刻，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我看着他那摇摇晃晃、全靠手臂支撑着才勉强站稳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下意识就上前一步，伸出手想去扶住他的胳膊。 “不用扶，”他立刻出声阻止，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紧绷，但语气很坚持，“我自己可以。” 我以为他又要开始逞强，刚想反驳，却听到他紧接着说了一句，气息还不稳：“你去帮我把饼干拿过来。” 原来不是逞强，是给我派任务呢。我立刻点头：“好，你稳住啊，我马上就来！” 我快步走到沙发边，拿起那袋小熊饼干，又飞快地回到他身边。 他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双手死死抓着扶手，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根本空不出手来。 我撕开一块饼干的独立包装袋，捏着小熊饼干的“耳朵”，递到他嘴边：“来，张嘴。” 他微微低下头，就着我的手，张嘴咬住了那块饼干，小心地吃了进去，慢慢咀嚼着。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他细微的咀嚼声和我们彼此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努力站立的身体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看着他专注地吃着饼干，额角还有未干的汗迹，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我又忍不住问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轻更柔：“好吃吗” 他咽下口中的饼干，抬眼看了看我，因为站立而消耗的体力让他的脸颊泛着一点红晕，他的眼神格外明亮，嘴角微微上扬，给出了一个比刚才更高的评价： “嗯，好像比刚才坐着吃的那块……更好吃了。” 是因为站着血液流通更畅快还是因为……是我喂的 或许两者都有吧。 那一刻，看着他努力站立的身影和带着笑意的眼睛，之前所有的委屈、争吵、误会，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 小剧场： 阳光透过车窗，有些晃眼。江予安设定好导航，目的地是城东的科技产业园。目光扫过屏幕，注意到目的地不远处有一个大型购物中心的图标。 这个偶然的发现，让他立刻想起了昨晚那个失联的、让他焦灼万分的身影。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他手指轻点，临时将导航终点改为了那个购物中心。他需要先去给她买个小东西——一个能确保她手机永远不会再没电关机的便携充电宝。 至于客户那边，预留的时间充足，不会耽误的。 驶入商场地下车库，他很幸运地很快找到了一个无障碍车位，宽敞，方便他上下车。 电子产品专区在商场一楼的外立面。他操控着轮椅，径直找到一家知名的数码配件品牌柜台。 “您好，我想看一下便携充电宝。”他对导购员说。 “先生您好，需要多大容量的我们这边有毫安、毫安的……”导购员热情地介绍。 江予安的视线掠过那些砖头一样的大容量充电宝，摇了摇头：“不需要那么大容量的，主要是轻便，方便随身携带，外观……最好精致一些。” 他的目光在柜台里细细搜寻，最终停留在一排设计非常巧妙的充电宝上。它们的外观被做成了各种时尚单品的样子，有口红、粉饼、甚至还有小巧的卡通造型。 他的手指最终点向其中一支：“这个，能拿出来我看一下吗” 导购员取出那支通体黑色、带着细腻金属光泽、形状大小几乎与一支高档口红无异的充电宝。“先生好眼光，这款是我们的新品，容量5000毫安，应急充电完全足够，非常轻便，很多女性顾客都喜欢。” 江予安接过来，放在掌心掂了掂，确实很轻。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接口和开关，做工精致，手感也不错。想象了一下她收到这个礼物时可能出现的惊讶又好笑的表情，他嘴角微微上扬。 “就这个吧，结账。” 买好东西，他心情不错地乘电梯回到地下车库，准备取了车就去客户公司。 然而，当他回到自己停车的位置时，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他离开时还空空如也的左侧车位，此刻赫然停进了一辆庞大的suv。这辆车停得极其贴近中线，几乎要压线，将他驾驶座车门外的空间挤压得只剩下一条狭窄的缝隙。 这个宽度，别说展开轮椅让他完成转移，就连正常开门下车都困难。 江予安叹了口气，操控轮椅靠近。他仔细看了看那辆suv的前挡风玻璃，并没有留下任何联系电话。 他拿出手机，联系商场停车场管理处。一番沟通后，管理处通过车主绑定的会员卡帮忙查到了车主的电话。 电话拨通，说明了情况。对方却表示人早已离开商场，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言语间还颇有些不耐烦。 江予安握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客户约定的时间正在一点点逼近。 他沉默了几秒，对着电话那端平静地说：“好的，我知道了。麻烦您尽快吧。” 挂断电话，他知道等待对方赶来是不现实了。 客户的公司就在马路对面，他甚至能透过车库出口看到那栋写字楼的logo。如果走人行天桥，健康人几分钟就能到。 但他上不了天桥。 他尝试用手机软件叫车，输入了起点和终点。然而，或许是地段原因，或许是高峰期，系统提示需要排队，等了五六分钟，始终没有司机接单。 不能再等了。 江予安不再犹豫，操控轮椅，去坐直梯上楼。 他需要绕到十字路口，等待漫长的红绿灯，从斑马线过马路，然后再绕回客户公司楼下。 出了商场，他沿着人行道，不疾不徐地向前滑行。好在轮椅在平整路面上还算省力，但速度毕竟不快。他小心地避让着行人，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来到十字路口，正好是红灯。他停在等待线后，安静地看着对面跳动的数字。身边是匆匆走过的行人，偶尔会有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落在他和他的轮椅上。他面色平静，仿佛浑然不觉。 绿灯亮起。他随着人流一起穿过宽阔的马路。轮椅的轮子碾过斑马线，发出轻微的声响。 过了马路，还需要再滑行一段距离才能到达目的地。这一番折腾，比他预想的花了更多时间。原本计划中去便利店买个三明治或者饭团垫垫肚子的空档，彻底没有了。 到达客户公司楼下时，时间刚刚好。他整理了一下稍微被风吹乱的衬衫衣领和袖口，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专业，操控轮椅滑进了旋转门。 与客户的会谈持续了不短的时间。结束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 江予安婉拒了客户送他下楼的提议，自己操控着轮椅进入电梯。电梯下行时，他才感觉到一阵明显的疲惫和饥饿感袭来。中午没吃饭，下午又高度集中精神会谈，刚才来时的路程也消耗了不少体力。 他滑出写字楼，看着不远处商场的屋顶，认命地再次握紧了轮椅的轮圈。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长了些。手臂和肩膀因为持续发力而隐隐发酸。在一个稍微有点上坡的路段，他感到有些吃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最终，在离商场入口还有几十米的地方，他缓缓将轮椅停在了路边一棵树的树荫下。 他微微向后靠进椅背，闭上眼睛，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抬手用袖口轻轻擦去。胸腔因为喘息而微微起伏。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等待着体力一点点恢复。周围是车水马龙的喧嚣，但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短暂的、静止的真空里。 几分钟后，他重新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握紧轮圈，操控着轮椅，继续朝着商场车库的方向，平稳地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