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笨拙的“工作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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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聿收到秘书婉转传达的消息时，正在整理 “国际生态合作社利益分配” 案例报告。 窗台上还放着前几日李副县长发来的云岭照片 —— 老林村茶园的夕阳正浓，和他寄给沈清姿的那张画面几乎重叠。 秘书说 “沈书记那边表示，工作相关的材料可以正常交流，按正式渠道走就好”，没有多余的话，却让他握着鼠标的手指顿了许久。 他想起沈清姿在云岭河畔靠栏远眺的模样，知道这不是 “原谅”，也不是 “接纳”，而是基于工作的、平等的默许，恰好是他此刻最珍视的距离。 他立刻把泛泛而谈的 “生态政策汇编” 推到一边，重新打开文件夹，指尖在密密麻麻的案例中筛选，每一份都往 “云岭实际” 上靠： 第一份是瑞士山区合作社 “农户参与决策” 手册，他特意翻到 “小户利益保障” 章节 —— 前几天打电话给李副县长时，对方提过老林村茶园户均面积仅 0.8 亩，比瑞士案例里的小户还少 0.3 亩，正好能对应解决云岭合作社当前的分配矛盾； 第二份是日本古村落 “文旅 + 农业” 案例，翻到第三页 “客流过载管控” 时，他停下来标注 —— 沈清姿规划的彝族古村现有 12 家民宿，去年国庆日均客流已接近案例中的 “预警线”，里面的 “限流预约制” 刚好能用； 第三份是国内 “有机农产品认证失败” 复盘，他把 “农户认知偏差” 部分折角，想起沈清姿盯着有机茶报表的专注，这份报告能提前帮她规避推广时的坑。 整理时，他避开了外交文件里常见的 “宏观解读”，满页都是细碎的实操标注： 用荧光笔划出 “云岭茶园灌溉周期长，此施肥方案需延后 7 天”； 铅笔在空白处写 “古村民宿多为自建，案例中‘消防改造标准’需下调至地方规范”； 甚至特意查了云岭近三个月的降雨数据，在 “有机茶检测湿度要求” 旁补充 “云岭 6-8 月降雨偏多，需提前搭建防雨棚”。 末了，他又给李副县长打了通电话，确认合作社最新的户均产量，确保建议不会飘在半空。 发送前，他盯着邮件 “附言” 栏删改了三次。 第一次写 “供沈书记工作参考”，像过去冷冰冰的公文，想起她拆信时指尖的犹豫，又删掉； 第二次写 “这些案例或许对云岭有用”，觉得太刻意，像在邀功； 最后改成：“清姿同志，附件三份材料供参考：瑞士山区合作社案例中‘小户利益分配公式’，可结合老林村户均面积调整，户均＜1 亩建议比例下调 10%；日本古村落案例第三页‘限流预约制’，与彝族古村现有民宿接待量匹配；有机茶复盘报告里的‘农户培训盲区’，需留意‘检测标准通俗化’部分 —— 云岭茶农多为中老年，专业术语需转化成方言讲解。周聿 2025 年 9月”。 没有 “司长” 头衔，没有客套的 “顺颂时祺”，只挑最关键的实操点说，像两个一起蹲过田间的同事在聊工作。 他反复读了两遍，确认字里行间没有越界的温度，也没有敷衍的冷淡，才点开政府内部公文交换系统 —— 特意选了 “工作交流材料” 分类，而非私人邮箱。 这是他对她 “正式渠道” 要求的尊重，也是对这份 “不戳破窗户纸” 的专业连接的守护。 三天后，周聿收到云岭县委办的回执，不是冰冷的自动回复，而是秘书手写的便签照片：“沈书记已阅材料，瑞士案例‘小户分配’部分已圈注‘老林村试点’，文旅组正根据‘限流预约制’调整古村国庆方案；有机茶推广组已摘选‘培训盲区’内容，准备下周用方言编印手册。感谢周司长提供的实操参考。” 没有多余的评价，却让他盯着 “老林村试点” 几个字笑了 —— 那是他寄给她的照片里，夕阳最浓的地方，也是她在云岭扎下根的起点。 至少，这些材料没成为她的负担，反而帮她接住了实际工作里的细碎问题。 从那以后，他开始每两周发一次材料，不多，每次只 1-2 份，都踩着云岭的工作节点： 有机茶认证复检前，发 “国际检测标准对照表”，附言写 “云岭茶氨酸含量高于标准值 5%，可在认证时重点标注，提升溢价空间”； 彝族古村民宿改造前，发 “乡村民宿文化保护指南”，特意标红 “老建筑改造不能拆‘木构榫卯’—— 云岭古村现存 3 处百年木楼，需重点保护”； 甚至看到云岭有机茶通过率比去年提高 15% 的新闻，没在邮件里提一句祝贺，只发了 “有机茶省外市场拓展路径”，附言写 “云岭茶回甘度有特色，可参考案例中‘地域口感标签’打法，先从周边省市的茶博会切入”。 他从不追问材料用得如何，也不期待额外的回应。 整理材料时，偶尔会翻出之前寄信时剩下的茶园照片，指尖拂过照片上沈清姿没见过的、老林村冬日茶芽，会在笔记本上写 “云岭 12 月需防冻，可参考德国‘乡村人才回流’案例里的‘茶园保温补贴’政策”。 他知道，这种以工作为桥的靠近，慢得像云岭茶苗从发芽到采摘，却最稳妥 —— 他不再想回到过去，只想让她慢慢发现，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用权力 “解决问题” 的外交官，而是能蹲下来和她一起算 “户均收益”、一起防 “客流过载” 的同行者。 书房的窗台上，渐渐堆起一叠标着 “云岭参考” 的材料，每一份的空白处都有密密麻麻的批注，每封附言都经过反复删改。 傍晚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上面，给 “老林村试点”“方言手册” 这些字样镀上暖光，像他此刻心里的温度 —— 不炽热，却绵长，像云岭的风拂过茶园，一点点熨帖着过去的愧疚，也一点点搭起通向未来的、最踏实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