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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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桂子那通风报信的事情过去没两天，章佳云珠的邀请帖就送到了钟粹宫东偏殿，来的是云珠身边一个叫翠儿的大宫女，下巴抬得跟自家主子一个德行，语气倒是装得客气： “敏小主，我们小主说，同届入宫的姐妹，理应多亲近亲近。明儿个下午，我们小主在储秀宫西配殿备了些茶点，请几位小主过去坐坐，说说话儿，特地让奴婢来请敏小主也一同前去热闹热闹。” 春喜一听就急了，趁着接帖子的功夫，偷偷给蔓萝使眼色，意思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千万别去！ 蔓萝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哪是喝茶聊天，分明是鸿门宴，刚听说她要联合人，这帖子就来了，动作可真快。她面上却不露分毫，接过那做工精致的帖子，笑着对翠儿说：“劳烦姑娘跑一趟了，回去禀告云珠姐姐，我一定准时到。” 翠儿似乎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才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回去复命了。” 等翠儿一走，春喜立刻关上门，急得直跺脚：“小主！您怎么能答应呢！那章佳小主肯定没打好主意！万一她当着众人的面给您难堪怎么办或者使什么坏心眼儿！” 小顺子也一脸担忧：“是啊小主，储秀宫是她的地盘，咱们人生地不熟的。” 蔓萝摆弄着那张帖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难堪使坏那是肯定的。我要是不去，她岂不是更有话说什么敏答应架子大，不合群的帽子扣下来，正好让她有理由排挤我。去了，才知道她到底想唱哪一出。” 她想起小桂子的话，又想起章佳云珠那点段位，心里反而踏实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出招，我接着就是了，正好看看她拉了哪些盟友。” 第二天下午，蔓萝特意挑了件颜色素净但不失体面的湖蓝色旗装，头上也只簪了根素银簪子并两朵小珠花，显得低调又清爽。临走前，她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尤其是袖口、衣襟这些容易出问题的地方，确认妥帖。 “小主，您可千万小心啊！”春喜送她到门口，眼圈都红了，好像她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放心吧，吃个茶而已，还能把我吃了”蔓萝拍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带着小顺子往储秀宫走去。 储秀宫西配殿果然比蔓萝那东偏殿气派多了。一进去，就闻到一股甜腻的香粉气，只见屋里已经坐了好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秀女，正是同届留牌的那几位，家世都比蔓萝要好。章佳云珠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崭新的玫红色旗装，头上珠翠环绕，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见蔓萝进来，热情地招呼： “哎呀，董鄂妹妹可算来了！快请坐快请坐！就等你了！” 其他几位小主也纷纷看过来，眼神各异，有好奇，有打量，也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蔓萝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在留给她的、最靠近门口的一个位置上坐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让各位姐姐久等了。” “不久不久，妹妹能来，姐姐我就高兴了。”章佳云珠亲手给蔓萝斟了杯茶，动作那叫一个亲热，“妹妹尝尝，这是今年新进的雨前龙井，贵妃刚赏给我的。” 蔓萝道了谢，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茶香清冽，确实是好茶。她小口抿着，心里却绷着一根弦，留意着章佳云珠的一举一动。 茶过一巡，点心也上了几轮，场面上的气氛还算和谐，无非是聊聊衣裳首饰，说说宫里的新鲜事，但蔓萝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总是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果然，章佳云珠话锋一转，叹了口气，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开始演上了：“说起来，咱们姐妹能一同入宫，也是缘分，只是这深宫寂寞，规矩又多，往后更要互相扶持才是，可不像有些人，仗着得了点眼缘，就目中无人，连姐妹间的聚会都推三阻四的。”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蔓萝一眼。 桌上立刻有位姓王的小主接话：“云珠姐姐说的是，咱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那些不识抬举的，自有她的苦头吃。” 蔓萝只当没听见，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手里那块豌豆黄，仿佛能看出花来。 章佳云珠见她油盐不进，眼底闪过一丝恼意，随即又扬起笑脸，对身边侍立的翠儿使了个眼色。翠儿会意，转身从内间捧出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碧绿通透、水头极足的翡翠玉镯。 “哎呀，这镯子可真漂亮！”立刻有秀女惊叹。 章佳云珠得意地拿起玉镯，小心翼翼地套在自己腕上，展示给众人看：“这可是贵妃娘娘前儿赏我的，说是娘家送进来的好东西，让我戴着玩儿。你们瞧瞧，这水头，这颜色，真是难得。” 众人又是一阵奉承。蔓萝心里冷笑：重头戏来了。 果然，章佳云珠显摆够了，作势要取下镯子，对蔓萝笑道：“董鄂妹妹，你来得晚，还没细瞧过吧来，你也看看，贵妃娘娘赏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说着，就示意翠儿把镯子递给蔓萝。 按照常理，贵妃赏赐之物，又是如此贵重，旁人接手时必定万分小心。若在此时失手打碎，那罪名可就大了去了。 蔓萝看着翠儿捧着镯子走过来，脸上依旧带着懵懂无知的笑，心里却飞速盘算。她缓缓站起身，伸出双手，做出要恭敬接过的样子。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玉镯的一刹那，章佳云珠忽然也站起身，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刚续上的、滚烫的茶水，笑着递过来：“瞧我，光顾着说话，妹妹的茶都凉了，姐姐给你换杯热的。” 她递茶的角度十分刁钻，杯沿正好朝着蔓萝接镯子的手腕撞来！若蔓萝下意识缩手或躲避，那玉镯很可能就会脱手坠落！ 电光火石之间，蔓萝非但没有缩手，反而手腕极其轻微地、巧妙地向外一移，避开了茶盏最烫的杯壁，同时指尖看似无意地在翠儿托着锦盒的手肘下方极快地一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在旁人看来，就是章佳云珠递茶，蔓萝伸手去接镯子，两人动作交错间，端着锦盒的翠儿不知怎的手臂一抖，哐当一声脆响！ 那只价值不菲的翡翠玉镯，没有落在蔓萝手里，也没有掉在铺着厚毯的地上，而是直接从锦盒边缘滑落，重重地砸在了光洁的金砖地面上！瞬间摔成了好几段！ 清脆的碎裂声让整个屋子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地面那几段碧绿的碎片。 翠儿吓得脸都白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小主！奴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章佳云珠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又猛地抬头看向蔓萝，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怎么会这样明明是算计好让董鄂氏背黑锅的！怎么碎镯子的成了她的心腹宫女 蔓萝也适时地露出惊恐的表情，用手帕掩住嘴，后退半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天啊！这怎么……云珠姐姐，这，贵妃娘娘赏的镯子。” 她这话像是在提醒众人这镯子的来历，更是把章佳云珠架在了火上。 章佳云珠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跪在地上的翠儿，声音尖利得破了音：“没用的东西！连个盒子都端不稳！要你有什么用！” 其他几位秀女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这局面，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蔓萝心里冷笑，面上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柔声道：“云珠姐姐息怒，翠儿想必也是一时手滑，只是可惜了贵妃娘娘的赏赐，这可如何是好” 她句句都在点明这是贵妃赏赐和章佳宫女失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章佳云珠看着蔓萝那副无辜的样子，再看看地上摔碎的玉镯和瑟瑟发抖的翠儿，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这哑巴亏，她是吃定了！还得想办法在贵妃娘娘面前圆过去！ 这场精心策划的鸿门宴，最终以章佳云珠砸了自己的脚，狼狈收场。 蔓萝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轻轻抚了抚自己毫发无伤的衣袖。 想坑我姐可是看过八百集宫斗剧的人！这点小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不过，打碎了贵妃的赏赐，这事儿，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接下来，就看章佳云珠怎么跟她的靠山交代了。 蔓萝端起那杯章佳云珠好心递来的、已经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嗯，茶不错，戏，更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