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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刺之后,御驾一行不敢再有丝毫耽搁,所有仪仗从简,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京城。蔓萝被直接送回了永和宫,整个太医院的精英几乎都驻守在此,日夜轮值。 那一刀伤得不轻,虽未伤及要害,但刀刃淬了毒,虽及时解毒,到底损了元气。蔓萝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地睡着,偶尔醒来,也是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 康熙将所有的政务都搬到了永和宫偏殿处理,除了必要的朝会,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朝臣们对此颇有微词,但听闻皇贵妃是为护驾身受重伤,且皇上正在盛怒追查刺客幕后主使的关头,倒也无人敢真正触这个霉头。 这日,蔓萝从一阵钝痛中醒来,窗外天光已是大亮。她动了动,左肩传来的刺痛让她轻轻抽了口气。 “醒了”熟悉而低沉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 蔓萝侧过头,看见康熙就坐在床边的脚踏上,身上还穿着朝服,想必是刚下朝回来。他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显然这几日都未曾好好休息。 “嗯。”她发出一个微弱的单音,喉咙干得发疼。 康熙立刻起身,倒了杯温水,小心地扶起她,将杯沿凑到她唇边。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却极其轻柔,生怕碰疼了她的伤口。 温水润泽了干涸的喉咙,蔓萝觉得舒服了些。她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和一丝疲惫的气息。 “该换药了。”康熙将她轻轻放回枕上,转头对候在一旁的太医和宫人道,“你们都下去,朕亲自来。” 梁九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挥手带着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将准备好的干净纱布和药膏放在床头。 内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康熙深吸一口气,像是面对什么极其重大的事情,动作轻柔地解开她寝衣的系带,小心翼翼地褪下左肩的衣衫,露出包裹着伤口的纱布。 当那层染着淡黄药渍和隐约血色的纱布被揭开,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蔓萝能明显感觉到他呼吸一窒,揽着她肩膀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伤口周围还有些红肿,皮肉外翻,虽然已经在愈合,但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他的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拿起温热的湿帕子,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旧药膏。他的动作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疼吗”他每擦一下,就低声问一句,声音沙哑。 “还好。”蔓萝闭着眼,轻声回答,其实很疼,但那疼痛似乎被他此刻过于小心谨慎的动作分散了些许。 清洗干净后,他拿起太医调制的褐色药膏,用玉签挑了一些,轻轻地、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药膏触及伤处的清凉,略微缓解了那股火辣辣的痛感。 他的指尖温热,偶尔不经意擦过她完好的肌肤,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整个过程中,殿内安静得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他做得极其认真,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不容易上完药,重新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扎好,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工程。 他替她拉好衣衫,盖好锦被,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着坐在床沿的姿势,深深地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庞。 良久,他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的右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觉得疼痛。 “蔓萝,”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看着你为朕受伤,躺在这里,朕这心里……” 他顿住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锥心之痛,最终化作一句石破天惊的誓言: “朕宁负江山,也绝不负你!” 这句话,重若千斤。从一个帝王口中说出,几乎等同于将美人置于江山之上。 若是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董鄂蔓萝,听到这句话,怕是会感动得热泪盈眶,觉得之前所有的委屈和付出都值得了。 然而此刻,蔓萝听着这句沉甸甸的誓言,心中却奇异地没有泛起太多波澜,甚至觉得有一丝荒谬的讽刺。 宁负江山她在心底无声地笑了笑,带着凉意。 陛下,您终究是选择了江山的。上一次,为了江山稳固,为了祖制规矩,您可以毫不留情地疑我、禁足我。这一次,我为您挡了一刀,流了血,您便说宁负江山。那下一次呢当下一次江山与我必须有所取舍时,您这句宁负江山,又能坚持几时 她不相信,帝王的承诺,在生死关头或许真挚,但放在漫长的岁月和庞大的帝国利益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只是虚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没什么血色的笑容,然后便闭上了眼睛,没有回应。 她无法说出违心的谢陛下,也无法质问他那可能的下一次,索性沉默。她的沉默和不回应,像一根细微的刺,扎进了康熙满腔的柔情与愧疚里。 他看着她闭合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苍白的唇抿着,一副逆来顺受、与世无争的模样。可他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她定会看着他,眼中含着泪光,或许还会娇嗔地怪他胡说,可现在,她只是安静地闭着眼,仿佛他说什么,都与她无关。 这种认知让他心头莫名一慌,不由得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蔓萝”他低声唤她。 “臣妾累了。”她依旧没有睁眼,声音轻得像羽毛,“想再睡会儿。” 康熙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她疲惫的眉眼,终究不忍再打扰,只得轻轻放下她的手,为她掖好被角。 “好,你睡,朕就在这里守着你。”他柔声道。 蔓萝没有再说话,仿佛真的睡着了。 康熙坐在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中那股失而复得的庆幸,渐渐被一种更深的不安和酸涩取代。 他好像把她推得更远了。 即便他愿意用宁负江山来换,那道裂痕,似乎也并未因这一刀而弥合,反而在她心里,结成了更坚硬的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