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现在，轮到我来写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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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天空，阴云密布，仿佛一口倒扣的巨钟，将所有光与声都压抑到了极致。 记名堂前，人山人海，却寂静得能听见彼此沉重而期待的呼吸。 那座刚刚落成的记名碑，如一柄刺破苍穹的利剑，矗立在广场中央，碑身光滑如镜，尚未镌刻一字，却已承载了万千家庭数十上百年的血泪与期盼。 高台之上，忘川守一身素衣，伛偻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格外单薄，可当他睁开双眼时，那浑浊的老眸里却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面前，一汪由灵泉化成的水镜正不住地翻涌，无数细碎的光点在其中沉浮，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被强行抹去的姓名，一个被遗忘的灵魂。 “开坛！” 忘川守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惊雷，清晰地贯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枯槁的手指探入水镜，轻轻一点，一个光点应声而起，飞入他的眉心。 片刻的沉寂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大理寺前任史官，周明远！” 声音落地，如巨石砸入死水。 人群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猛然抬头，浑身剧震，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嘶声哭喊：“爹！爹啊！儿子……儿子终于等到您的名字了！” 高台上的声音没有停歇，带着一种神圣而悲悯的节奏，继续回荡在天地之间。 “安济坊义医，林氏！” “娘亲！”一个布衣女子捂着嘴，泪水从指缝中疯狂涌出，她身边的小女儿茫然地看着她，又看看高台，似乎不明白一个陌生的名字为何能让母亲悲痛至此。 “镇远镖局总镖师，赵三！” “三哥！是我啊！我是四儿！”一个断了臂的壮汉，用仅剩的左拳捶打着胸膛，哭得像个孩子。 一声声名字，如同一道道催泪的符咒。 台下，哭声、喊声、压抑的呜咽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片悲伤的海洋。 那些被遗忘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亲人，在这一刻，终于不再是家族禁忌中一个模糊的代号，他们有了名，有了姓，有了被后人光明正大祭奠的资格。 小桃站在苏菱安身后，紧紧攥着拳，她虽闻不见那祭祀的香火，却能清晰地听见无数人激动地、感激地喊着“小姐恩人”。 她看着苏菱安挺直的背影，眼眶一热，笑着抹去泪水，喃喃自语：“原来……名字，真的是有声音的啊……” 就在这认亲的悲喜浪潮达到顶峰之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如惊雷般炸响！ “禁军在此！何人胆敢妖言惑众，私立伪碑！给我砸了它！” 一声暴喝，数百名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的禁军如黑色潮水般从长街尽头涌来，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周身散发出的森然杀气瞬间冲散了现场的温情。 为首的将领马鞭一指，目标直指那座刚刚凝聚了万民希望的记名碑！ 百姓们惊恐地后退，却又有无数人下意识地挡在了记名碑前，用自己孱弱的身躯组成了一道人墙。 然而，凡人的血肉之躯，又怎能抵挡帝国的铁蹄 眼看长戟就要挥下，血光即将溅起——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禁军与百姓之间。 叶寒舟一袭黑衣，仿佛从暗影中走出，他甚至没有看那杀气腾腾的将领一眼，只是漠然地扫过那数百名禁军。 “嗤——”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他宽大的袖袍中，飞出数百道银丝般的流光。 那些流光快到极致，在空中划出交错的轨迹，精准地没入每一个禁军士卒的喉咙。 刹那间，天地间诡异地一静。 数百名禁军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在原地，他们张大了嘴，脸上露出极致的惊恐，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声带，已被瞬间封死！ 叶寒舟这才缓缓抬眸，眸中是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他的声音不高，却如九幽寒冰，一字一句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今日，谁敢阻人知其名，我便让他——永世做哑鬼。” 全场死寂。 那为首的将领吓得魂飞魄散，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长街尽头。 无人再敢上前一步。 就在此刻，苏菱安动了。 她越过叶寒舟，一步步走向皇宫前那片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巨大广场。 随着她的脚步，她体内的灵泉之力奔涌而出，不再是清澈的泉水，而是化作了滚滚墨流，在她身后汇成一条奔腾的黑色长河！ 广场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高达丈许的巨笔。 苏菱安走到笔前，毫不犹豫地抬手，指尖划过心口，一滴殷红的心头血飞出，完美地融入了那巨笔的笔锋。 巨笔发出一声嗡鸣，笔尖的墨，因融入了她的心头血，竟染上了一层妖异而神圣的赤金色。 她拾起巨笔，以天为纸，以地为砚，挥毫泼墨！ 第一笔，一个“苏”字！ 轰隆！刚刚还只是阴云密布的天空，瞬间漆黑如墨，白昼化为永夜！ 第二笔，“菱”字写就！ 咔嚓！九天之上，风雷激荡，紫电狂舞，仿佛有神魔在云层中咆哮！ 第三笔，“安”字落成！ 咚！ 一股无形却浩瀚的伟力横扫全城，所有人的心头都猛地一震，仿佛沉睡已久的灵魂在这一刻被悍然唤醒！ “苏、菱、安”三个大字，带着无尽的威压与神光，缓缓浮空，直至千丈高空，如三轮黑色的太阳，悬于天际，俯瞰众生！ 苏菱安转身，手持巨笔，面对皇城内闻讯赶来、面色骇然的文武百官，朗声宣告： “今日起，凡被抹名者，皆可来记名堂寻根！我名苏菱安，所书非私怨，乃天律！” “天律”二字出口，言出法随之力轰然爆发，那悬于空中的三个大字金光暴涨，其威如狱，其势如海！ 与此同时，京城最高的城楼之上，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墨鸦，那颗沉寂多年的机关心，陡然迸发出璀璨的金光。 他抬起手，身后千只黑色的机关鸟振翅而起，每一只鸟的爪下，都抓着一卷玄铁铸就的令牌。 “传令九州！”墨鸦的声音通过机关鸟，瞬间传遍四方，“凡藏匿正朔余孽、毁史灭名者，天罗阁——诛之！” 千只机关鸟化作千道流光，射向帝国各处，带去了最铁血的宣告。 也就在这一刻，苏菱安体内的灵泉深处，那枚因修复了无数名字而愈发完整的“名正”玉印，终于彻底修复！ 它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竟从苏菱安体内飞出，玉印两侧生出光华流转的双翼，环绕着她的头顶，亲昵地盘旋。 高台上的忘川守仰望着这一幕，浑浊的老泪再次奔涌而下，他颤抖着跪伏在地：“归心玉印……此乃归心门历代门主传承之印……它认主了！” 夜幕降临。 心源祭坛的方向，一道贯穿天地的金光冲天而起，将整个京城的夜空照如白昼。 祭坛之下，苏菱安与叶寒舟并肩而立。 在金光的映照下，一枚灵泉玉印的虚影在苏菱安胸口浮现，而一枚布满寒霜裂纹的烬霜心核虚影，则在叶寒舟的心口缓缓转动。 两枚代表着天地本源的“钥匙”，在主人的意志下，缓缓向彼此靠近。 然而，就在即将触碰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斥力将它们隔开，无论如何努力，都始终差了那最后的一线。 “不是钥匙不对……”苏菱安忽然轻声说道，她转过头，看着叶寒舟深邃的眼眸，伸手，将微凉的手掌覆上他浮现着心核虚影的胸口，“是我们，还没一起走过终点。” 她拉起他的手，牵着他，一步步走向那刺目的祭坛光柱。 “现在，轮到我来写历史了——以我之名，以我之爱，以我之血。” 当两人握紧的手一同触碰到光柱的核心时，当两枚虚影终于跨越那最后的一线，触碰在一起的瞬间—— 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下一息，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光柱自京城冲天而起，悍然撕裂夜幕，向着遥远的北境一路贯穿而去！ 光柱所过之处，无论是荒野、山川还是城镇，所有被尘封、被抹去的姓名，都化作漫天星火，自大地升腾而起，在夜空中汇聚成一条横贯天地的璀璨长河！ 城中，城外，无数百姓纷纷跪倒在地，他们仰望着天空中那条由名字组成的星河，自发地齐声呼喊： “苏菱安！叶寒舟！归心门！在！” 声音汇聚成信仰的洪流，撞向祭坛，让那光柱愈发炽烈。 光柱之内，苏菱安与叶寒舟的身影缓缓升空，在他们身后，是万千被重新铭记的灵魂虚影，带着解脱与感激，向他们深深一拜。 皇宫最深处，那曾镇压着无字碑的地底，最后一缕代表着“遗忘”权柄的黑雾发出不甘的嘶吼，随即被这浩瀚的光芒彻底净化，灰飞烟灭。 风雪停歇，持续了百年的严冬，在这一夜终结。 当光柱渐渐散去，第一缕真正意义上的朝阳，终于刺破云层，洒落在这座饱经沧桑的都城之上。 京城的天，前所未有地清澈明亮，仿佛被一场浩瀚的神迹彻底洗净。 长夜已尽，而一个崭新纪元的黎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