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我烧了半条命，就为听他喊我一声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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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在安济坊的后堂内蔓延。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从冰水中捞出的酷刑。 墨鸦的指尖已经没了血色，他几乎是疯了一般翻遍了叶寒舟随身带来的所有古籍秘藏，终于，在一只积满尘灰的檀木匣子底层，他摸到了一卷冰凉的羊皮残卷。 天罗阁秘藏——“心蛊祭仪”。 这四个字像是烙铁，烫得他指尖一颤。 他猛地展开残卷，那上面用早已失传的古文记载着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秘辛。 他的目光如鹰隼，死死锁定其中一行。 “叶氏一脉，天生心门虚隙，可纳‘归心蛊’为守脉之器……” 墨鸦的呼吸骤然一滞。 守脉之器 公子心口那东西，不是用来控制他的夺命蛊，而是……保护他的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继续往下看去，瞳孔却在下一瞬缩成了针尖。 “……若后人情动至极，心血沸腾，蛊将自生灵智，化灵为煞，反噬宿主，直至心脉枯竭而亡。” 情动至极……反噬宿主！ 墨鸦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开，将他所有的认知都劈得粉碎。 他猛然抬头，望向那张苍白如纸的俊脸，失声喃喃：“公子他……他不是被什么人控制了心神……”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是快被自己的爱……活活杀死了！” 话音未落，另一侧的灵泉池中，水波骤然翻涌。 苏菱安盘坐于池心，冰蓝色的泉水没过她的腰际，氤氲的灵气将她衬得如同月下神女。 她将那片仅存的“心莲”残瓣决然贴于眉心，莲瓣触及肌肤的瞬间，便化作一道清凉的灵流，渗入她的神魂。 紧接着，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一旁的匕首，在自己雪白的手腕上划下深深一道。 鲜血，殷红得刺目，蜿蜒着滴落，汇入泉眼之中。 原本清澈的泉水，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那血丝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朝着泉眼中心汇聚。 “以我之血，为引。”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以我之魂，为契。” 她低声呢喃，像是在对谁许下誓言：“我要进他的梦。” 一旁的菱姑双手飞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最后一个印法落下，悬浮在池边的寒菱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光华大放，化作一道横跨水面的光桥，一端连接着苏菱安的眉心，另一端则遥遥指向昏睡中的叶寒舟。 “小姐！”小桃冲了过来，颤抖着握住她另一只完好的手，泪水决堤，“血契回溯，九死一生！若是失败，您会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苏菱安却笑了，那笑容苍白，却美得惊心动魄。 “散了也好，”她侧过脸，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至少，能在他梦里，多待一刻。” 话音落下，她闭上双眼，神识顺着剑光构筑的桥梁，一头扎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刹那间，天旋地转。 苏菱安的神魂坠入一片无尽的风雪。 这里是叶寒舟的识海深处，一个被冰封的、只有永恒冬日的绝望世界。 风雪之中，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瘦弱的身体裹着单薄的衣衫，直挺挺地跪在厚厚的积雪里。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那是他的父亲。 男人手中握着一把漆黑如墨的古剑，剑身上萦绕着不祥的黑气。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彻骨的冰冷。 “舟儿，”男人的声音像是这风雪一般毫无温度，“记住，从今往后，你的命，不再是你的——” 他顿了顿，猛地将那把漆黑古剑，狠狠刺入了幼年叶寒舟的心口！ “——是‘门’的。” 男孩连惨叫都未曾发出一声，只是死死咬着牙，小小的身躯剧烈颤抖，鲜血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苏菱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画面一转，风雪依旧。 悬崖边上，一个玄衣少年独坐着，身形孤寂得像是一尊亘古不化的雕像。 他长大了些，眉眼间的轮廓已经有了后来的影子，只是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死气和漠然。 他遥遥望着一个方向，苏菱安认得，那是铁城的方向。 良久，他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这天地发誓，低声喃喃：“若有一人，敢用她的命，来换我醒……”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的渴望。 “我便为她……不再做这无心的鬼医。” 一滴滚烫的泪，从苏菱安的眼角滑落，瞬间在识海的酷寒中凝结成冰。 就是这句话！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来到这里。 这不是单向的闯入，而是他深藏在心底的……一声呼救。 “我来了，叶寒舟。”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那道孤寂的身影，却只穿过了一片虚无的幻影。 她的泪水汹涌而出，“我来换你醒了！” 然而，记忆的幻影依旧在重复着，少年永远孤寂地望着远方，孩童永远跪在雪地里承受着锥心之痛。 不行！这样下去，她的神识很快就会被这片识海的死寂同化、吞噬！ 她必须打破这片绝望的轮回！ 电光石火间，苏菱安她猛地抬手，并指如刀，狠狠掐住了自己的心脉！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强行将她即将涣散的神识拉了回来。 她以这撕心裂肺的痛感为锚，死死定住自己的神魂，随即张口，将最后一缕耗尽心神凝聚而成的、带着她神魂烙印的心头血，猛地喷向风雪中那道少年的幻影！ “叶寒舟！”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带着血腥和不顾一切的执拗。 “给我喊我一声‘安儿’！否则，我死也不走！” 刹那间，那口心头血化作一道璀璨的红光，如骄阳般撕裂了漫天风雪，精准地烙印在了少年幻影的眉心！ 整个识海世界，轰然震荡！ 风雪为之一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道孤寂了千百年的身影，终于缓缓地、僵硬地……转了过来。 他那双盛满死气的眼眸，第一次映出了她的样子。 唇瓣翕动，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却又无比清晰的音节，从他口中吐出。 “……安儿。” 现实世界，安济坊。 一直紧闭双眼的叶寒舟，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眼底的猩红与死寂在瞬间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深邃。 与此同时，他心口处那枚时明时暗、妖异无比的蛊印，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敕令，骤然向内收缩，最终化作一点璀璨的金光，彻底没入了他的心脉深处，消失不见。 他缓缓坐起身，第一眼便看到了瘫软在自己怀中，气息微弱、面无人色的苏菱安。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烧了半条命的灵力，逆转血契闯进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干裂的唇上，“就为了……听这个” 苏菱安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却靠在他怀里，虚弱地弯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值……得。” 两个字，轻如鸿毛，却重逾千钧。 而就在此刻，无人注意的角落，被墨鸦随手放在桌上的那块古玉上，原有的裂纹深处，竟缓缓浮现出一行血色的小字—— “命簿可篡，唯情难逆。” 墨鸦却无暇顾及这些。 他死死盯着自己面前那台刚刚自行启动的“机关目”，这件天罗阁的至宝，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推演着什么。 最终，光幕定格，呈现出一段诡异至极的轨迹图。 那轨迹的一端，赫然是北狄王庭的玄黑大旗。 而另一端，一个名字被清晰地标注出来——裴仲安！ 机关目冰冷的机括声响起，一行行数据在裴仲安的名字下方浮现，其中一项，让墨鸦的血液瞬间冻结。 【心跳频率，正与“心蛊祭仪”残卷中所记载的“始祖共鸣”频率，完全一致！】 始祖共鸣裴仲安！ 怎么可能！ 他一个北狄王爷，怎么会和叶氏一族的“归心蛊”产生联系 墨鸦猛然抬头，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念头涌上心头。 共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同源，意味着……控制！ 难道说，裴仲安才是那个能真正影响“归心蛊”的人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一股无形的、跨越了千里之遥的恐怖共鸣，正在以裴仲安为中心，悄然扩散。 那感觉，就像一个潜藏在暗处的无形君王，正在通过某种神秘的联系，审视着自己散落在天下各处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