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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把乡校的土坯墙晒得暖融融的，老槐树的叶子被风拂得沙沙响，铜铃声刚落，校门口就涌进一群背着布包的小身影——二柱怀里揣着个温热的烤红薯，小心翼翼地用粗布帕子裹着；小花辫梢上系着新摘的野菊花，蹦蹦跳跳地牵着小石头的手；几个男孩裤脚还沾着晨露打湿的泥土，显然是早上去地里帮着拾了把稻穗才来上学。 “陆老师早！”孩子们的声音脆生生的，像熟透的酸枣落进竹篮里，噼里啪啦地撞出暖意。 陆瑶正蹲在教室后墙的试验田边，手里捏着小锄头给油麦菜松土。新栽的菜苗是筱棠特意从空间里挑的耐寒品种，叶片嫩得泛光，沾着晨露更显水灵。听见声音，她直起身回头，鬓角沾着点泥土也顾不上擦，笑着招手：“快进教室，安神茶刚泡好，温着呢。” 教室里，搪瓷缸里的茶冒着轻烟，薄荷、甘草混着记忆草的清苦香漫在空气中。孩子们放下书包，先排队捧着小瓷碗接茶，小口小口地抿着，眉眼都舒展开来。二柱把烤红薯往陆瑶桌上一放，红着脸说：“陆老师，俺娘烤的，甜得很，你尝尝。” 陆瑶没推辞，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烫得轻轻吸气，却笑得眉眼弯弯：“真甜，比城里买的糖块还香。” 正说着，王老师踩着布鞋匆匆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信纸，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陆老师，好消息！乡教育组通知，下周六邻村的红星小学要办‘秋收杯’朗读比赛，咱们乡校也能参加，主题是‘我爱家乡’！” “朗读比赛”孩子们一下子围了过来，眼睛亮得像夜空的星星。小石头扒着讲台边，踮着脚问：“王老师，是要背课文吗俺现在能背五篇了！” “不光是背课文，还能读自己写的东西呢。”陆瑶摸了摸他的头，心里盘算着——这正是让孩子们展示进步的好机会，也能让邻村的人看看，乡校的娃一点不差。 接下来的几天，教室里的灯光每天都亮到很晚。陆瑶先帮孩子们筛选素材，有的选了课本里的《悯农》，有的想读自己写的短文。二柱攥着铅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秋收的田野》，写“俺娘弯腰割稻子，汗水滴在地里，长出的稻穗比拳头还大”；小花则画了幅画，配着短诗：“槐树高，稻子黄，陆老师教俺把歌唱。” 陆瑶逐字逐句地帮他们修改，教他们断句、换气，告诉他们“读的时候要想着自己写的事，心里怎么想，声音就怎么放”。她还特意用空间里的细布，给几个衣服最破旧的孩子缝了补丁，把旧衣服浆洗得板正，让他们比赛时能体面些。 家长们听说要比赛，比孩子们还上心。二柱娘特意把家里舍不得吃的白面拿出来，蒸了白面馒头给孩子们当加餐；小石头娘翻出压箱底的蓝布，给小石头缝了件新褂子；连之前爱嚼舌根的王婶子，都送来一篮子晒干的野菊花，说“泡水喝润嗓子，让娃们好好比赛”。 比赛前一天，陆瑶收到了筱棠托人捎来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件叠得整齐的小毛衣——浅灰色的，用空间里的羊毛线织的，软乎乎的；还有一小罐蜂蜜，纸条上写着：“瑶瑶，蜂蜜给孩子们润喉，毛衣天冷了穿，家里的菜苗已经让明辉送了些去邻村，顺便帮你看看比赛的场地。” 陆瑶把毛衣分给几个家里最困难的孩子，小花穿上毛衣，拉着衣角转了两圈，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陆老师，这衣服好软，像抱着云朵。” 比赛当天，天刚亮，孩子们就背着书包在村口集合了。周明辉骑着自行车来接他们，车后座绑着小板凳，前面横梁上坐着重病刚好的小娃，其余的孩子跟在自行车后面，蹦蹦跳跳地往邻村去。 红星小学的操场是黄土铺的，周围围着一圈土坯墙，墙上用红漆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邻村的孩子们穿着整齐的衣服，正排着队练习，看见陆瑶他们来，都好奇地打量着——乡校的娃衣服上还有补丁，裤脚沾着泥，看着就透着股“土气”。 红星小学的张老师迎上来，脸上带着几分客套：“陆老师，你们来了。孩子们都准备好啦我们这儿的娃，可是天天跟着城里来的老师学朗读呢。” 陆瑶笑着点头：“孩子们都很用心，重在参与。”心里却憋着股劲——要让他们看看，乡校的娃虽土，却有最真的感情。 比赛开始了，先是红星小学的孩子上场，一个个穿着干净的衣服，声音洪亮，却总带着几分刻意的腔调。轮到乡校的孩子时，第一个上场的是小石头，他穿着新褂子，攥着话筒的手有点抖，却一开口就惊住了所有人：“《小小的稻船》，作者小石头。稻子黄，像小船，载着阳光飘田间。娘割稻，俺拾穗，一粒米，一滴汗……” 他的声音带着童音的软糯，却把每天看见的秋收场景读得活灵活现，最后一句“珍惜粮食不浪费，老师教俺记心间”，说得格外认真。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张老师的眼神也变了变。 接着是小花，她抱着自己画的画，轻声读着自己的小诗：“槐树高，挂铜铃，风吹铃响放学归。陆老师，蹲田埂，教俺认草认星星……”声音细细的，却像清泉一样，淌进每个人心里。 最让人动容的是二柱。他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人群，想起娘在田里劳作的样子，声音一下子哽咽了，却更显真挚：“俺的家乡在田野里，春天种玉米，夏天割麦子，秋天稻子黄。陆老师说，好好读书，就能让家乡更漂亮……”他越读越顺，眼里闪着光，把对家乡的爱、对读书的渴望都融进了字里行间。 台下的掌声越来越响，连红星小学的孩子们都跟着拍手。张老师走过来，对着陆瑶叹道：“陆老师，你真是把娃教活了。这些稿子，全是娃们的心里话啊。” 比赛结束，乡校得了团体二等奖，二柱和小花还拿了个人优秀奖。孩子们捧着奖状，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路蹦蹦跳跳地往回走。周明辉骑着自行车，后座上的孩子轮流举着奖状，风吹得奖状哗啦啦响，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回到村里，村口早已围满了人。二柱娘看见二柱手里的奖状，一把把他搂进怀里，眼泪掉在奖状上：“俺儿出息了！能拿奖状了！”小石头举着奖状，在晒谷场上跑了一圈，喊着：“俺们得奖啦！陆老师教俺们的！” 陆瑶站在人群里，看着孩子们雀跃的身影，看着家长们脸上骄傲的笑容，心里暖得发烫。周明辉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温水：“你姐让我跟你说，家里的冬储菜都收完了，等过几天，她带着孩子们来看你。” 陆瑶点点头，望着远处金黄的稻田，风里带着麦香和泥土的气息。她知道，这张奖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在这片充满希望的田野上，她会和孩子们一起，迎着光，一步步走向更明亮的未来。 夜里，陆瑶把孩子们的奖状都贴在教室的墙上，煤油灯的光映在奖状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她从帆布包里掏出筱棠的信，信上最后一句写着：“瑶瑶，你在乡校播下的种子，终会在孩子们心里，长成参天大树。” 风穿过教室的窗户，吹动了墙上的奖状，也吹动了陆瑶心里的希望。她知道，只要守着这份初心，陪着这些孩子，日子就会像田里的稻子一样，一季比一季饱满，一季比一季金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