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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透，陈宇默已经站在文化节主展区的入口。 他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布鞋，鞋底薄得几乎能感受到地面的纹路。这双鞋他平时不穿，特意挑出来，就是为了今天。袖口里藏着一小块嚼过的口香糖，手指轻轻捏了捏，确认还在原位。 前面是通往展示台的通道，两侧摆着各校展位，工作人员正忙着最后调试灯光和音响。再往前几步，就是他的区域——靠窗的位置，光线好，评委看得清，也最容易踩到东西。 他迈步往前走，脚步轻快，脸上带着点笑意，像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比赛。眼角余光却一直扫着地面，尤其是台阶边缘和木板接缝处。 顾深和王均果然在不远处。 两人穿着志愿者马甲，假装在整理桌布，实则一个眼神都没离开过他。王均手里还拿着对讲机，时不时低头说话，应该是跟保洁或者后台确认时间。顾深站得更靠后，背贴着墙，目光冷得像冰。 陈宇默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 走到展示台前最后一级台阶时，右脚突然一沉，像是踩到了什么黏糊的东西。他“哎呀”一声，弯下腰，顺势把袖口那块口香糖悄悄贴在鞋底外侧，然后用力蹭了两下，皱眉道：“谁这么缺德，乱吐口香糖”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他蹲着不动，借着身体遮挡，眼角飞快扫过台阶和展台连接处的缝隙。阳光斜照进来，在几处木板拼接的地方，闪出细小的金属反光——钉帽朝上，尖头朝下，嵌得极巧，不低头根本发现不了。 不止一颗，至少有四五枚，分布在上下台阶的关键落脚点。 他心里有了数，但脸上还得演。 拍了拍鞋底，嘟囔一句：“这鞋也太容易沾东西了。”站起来，环顾四周，像是在找解决办法。 不远处主办方设了个“备用鞋区”，放着几双防滑拖，供下雨天使用。他盯着看了两秒，转身走向自己的背包。 拉开外层拉链，手伸进去，悄无声息地把装着工装鞋的收纳袋取出来，压在背包底下。动作很慢，像是在翻找什么，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算了，这鞋没法走了。”他叹了口气，语气明显烦躁，“我去借双防滑的。” 说着，正往备用鞋区走。 顾深和王均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带上了笑。 王均甚至抬手摸了摸鼻子，掩饰嘴角的弧度。他们以为计划成了——这家伙穿着薄底鞋进场，踩了“意外”留下的图钉，疼得走不了路，只能临时换鞋，现场混乱，评委质疑，流程被打断。 完美。 可下一秒，陈宇默没去拿拖鞋，反而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双厚底工装鞋，举起来晃了晃：“还好我带了备用鞋！” 全场安静了一瞬。 几个围观的学生笑了：“你这也太周全了吧” 陈宇默笑了笑，挠头说：“上次实训课油锅炸了，差点滑倒，老师非让我备一双，我就一直带着，没想到今天真派上用场。” 他说得自然，像是随口解释，可话音落下时，目光有意无意扫过顾深的方向。 顾深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王均也没笑出来，手指无意识掐住了对讲机边缘。 陈宇默没管他们，找了个小凳子坐下，慢条斯理脱下布鞋，把沾着口香糖的鞋底翻出来给大家看：“瞧见没黏成这样，走路都歪。” 有人凑近看了一眼，点头：“确实恶心，赶紧换了。” 他点点头，开始穿工装鞋。 鞋带系得不紧不慢，一边系一边说：“三厘米厚底，别说图钉，钉子我都敢踩。” 这话一出，空气好像凝了一下。 王均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神变了。 顾深站在原地没动，但肩膀绷紧了。 陈宇默系好最后一根鞋带，抬脚踩了踩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然后站起来，活动了两下脚踝，冲台下笑了笑：“行了，这下踏实了。” 他拎起背包，正要往展台走，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台阶。 “对了。”他指着那级有问题的台阶，“刚才我踩的时候，感觉底下有点硌人，你们要不要检查一下万一真是谁施工落了钉子，后面人踩到就麻烦了。” 工作人员一听，立刻过来查看。 王均脸色刷地白了。 顾深猛地转身，想走，却被几个学生挡住去路——人家正等着看他负责的展位布置呢。 陈宇默没再说话，转身走上展台，把背包放在操作台旁边，拉开拉链，取出围裙和工具，一件件摆好。 他的动作很稳，一点不急。 台下陆续有人入座，评委也开始调试评分表。一切看起来都正常。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圈，不只是换双鞋那么简单。 他是故意穿布鞋来的。 也是故意“踩”上口香糖的。 更是故意当众换鞋、说出那句“钉子我都敢踩”的。 他在打心理战。 他知道顾深和王均在等他出丑，所以他先让他们以为自己赢了。等他们放松警惕，露出破绽，他再轻轻掀开底牌。 现在，他们的计划已经被看穿，却没法反驳，没法收场。 更糟的是，他还反过来提醒别人去查图钉。 这一招，既保了自己，又把脏水引到了对方头上。 只要工作人员真查出问题，第一个被问的，就是最后负责布展清洁的人。 而那个人的名字，他昨晚就已经记在纸上。 他拿起菜刀，试了试锋利度，然后放在砧板旁边。 抬头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二分。 离正式开始还有十八分钟。 他端了杯水，小口喝着，目光扫过人群。 顾深已经不见了。 王均还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手里的对讲机换了个方向，像是在汇报什么。 陈宇默放下杯子，伸手进裤兜，摸了摸那张折好的纸条。 上面写着两条： 布展结束 清洁人员撤离时间 最后离开者名单 是否包含顾深或王均 他没拿出来看，只是捏了捏。 然后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新建一条记录。 写了一行字：图钉位置已确认，来源待查。 删掉，重写：陷阱存在，执行人暴露风险高。 再加一句：下一步，等他们动。 点保存，退出。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向观众席。 一个穿着主办方制服的女人正朝他走来，手里拿着流程单。 “陈同学，你是第一个环节，五分钟后开始，准备好了吗” “好了。”他笑了笑，“随时可以。” 女人点点头，转身走了。 陈宇默深吸一口气，解开围裙扣子，重新系了一遍。 动作不急不躁。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而刚才那一轮，他已经赢了第一步。 他低头看了眼脚上的工装鞋，鞋底纹路清晰，结实厚重。 然后抬起脚，轻轻跺了两下地面。 咚、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