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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场会议下来，林富贵的后背早已湿透，黏腻的衬衫紧贴着皮肤，让他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 晚宴设在龙平煤矿招待所最豪华的包间，水晶吊灯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可林富贵却觉得四周弥漫着刺骨的寒意。 他端着酒杯，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搜寻，终于瞥见田秘书独自走向洗手间的身影。 林富贵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 “田秘书，” 他在走廊转角处拦住对方，脸上堆起殷勤的笑， “今天真是辛苦您了。” 田秘书淡淡点头，脚步未停。 林富贵急忙侧身挡住去路，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厚实的信封，小心翼翼递过去： “一点心意，还请您能在刘市长面前多美言几句……” 田秘书的目光在信封上停留片刻，伸手接过，利落地放进内袋。 林富贵心中一喜，趁势追问： “田秘书，刘市长今天的态度，和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还请您指点迷津。” 田秘书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突然压低声音，一连串的质问如冷水泼下： “我倒要问问你们， 煤矿塌方的事情，为什么瞒着不上报 为什么今天要请省报的记者来 还有，既然井下设备老化成这样，怎么还敢让李副县长提议刘市长下井视察” 林富贵被这一连串质问砸得头晕目眩，冷汗瞬间浸湿了刚换的衬衫。 “田秘书，这、这从何说起啊！” 他急得声音发颤。 “我们从未......”林富贵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 煤矿塌方一事刚发生，他就命令整个矿区封锁消息。 所以，当周清平的妻子和二叔想要进镇医院时，他安排的人立即就拦住了他们。 后来，考虑到刘副市长要来煤矿考察，他便同意悄悄将周清平转去县人民医院治疗。 为了防止周家人闹事，他还派了人在病房外守着。 至于刘市长的父母，他们都住在镇医院里，他弟弟也在镇医院。 其他的刘家亲属都在矿上做事，根本不可能跟刘市长有过联系。原则上刘副市长是不会知道塌方一事的。 而他盘算着塌方不严重，就瞒过去算了。 “塌方的范围非常之小，都算不上事故，所以我们才没上报。 省报的记者更不可能是我们请的，就算我想请，人家也不一定给我面子啊！ 至于李副县长提议下井......” 他突然顿住，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田秘书的眼神冷得像冰： “今天早上，李副县长一见到刘市长便说，你们煤矿前两天塌方了，刘副市长的弟弟还受了伤。 于是，他建议刘市长下井视察，查明原因。” 林富贵忽然感觉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万万没想到，李副县长这个老匹夫竟然把塌方的事情直接捅了出来。而且他还联系了记者！ “看来，你们家选的亲家跟你们林家不是一条心呐！”田秘书轻轻整理着袖口。 直到这一刻，林富贵才真正看清了李副县长精心设计的这个局。 林富贵扶着冰凉的墙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田秘书最后那句“不是一条心”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这该死的李卫国！ 林富贵深吸一口气， “田秘书，” 他强撑着站直身子，声音嘶哑， “还请您给我指条明路。” 田秘书整理着袖口，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漠： “省报的记者会怎么样报道你们龙平煤矿，我们不得而知，但整改是一定要做的了。” “是是是，这个我们一定配合。”林富贵连连点头。 见他态度恭顺，田秘书语气稍缓： “所以你们也别觉得奇怪。当着记者朋友的面，刘副市长的态度必须要严厉。严厉些，其实是为了你们好。” 林富贵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刘副市长当众发难，既是要在表面上撇清关系，也是要堵住李副县长想要继续发难的嘴。 这番敲打里，竟还留了三分余地。 “多谢田秘书点拨！”他连忙躬身，声音压低，“那我父亲调任的事情……” “放心吧，如你所说，这次塌方并不严重。你们的善后工作处理得及时，不会影响到你父亲的升迁。 况且，煤矿塌方的事情......主要责任在你！” 田秘书的话，相当于给林富贵吃下一颗定心丸。他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 田秘书话锋一转， “明天刘副市长要去医院探望受伤的工人，尤其是刚苏醒的那个。 你们要提前准备好果篮、鲜花，最好再给家属包个红包。 这也是展现你们龙平煤矿人文关怀的好机会，多少能给你挽回些颜面。” 林富贵心头一紧，连忙应下：“田秘书请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 目送田秘书离开后，林富贵快步回到宴会厅，在父亲林建国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建国闻言，眉头紧锁，却还是点了点头。 随即，林富贵又将林富军叫到一边，让他联系人民医院守着的人，为明天上午刘副市长要去人民医院看望周清平做准备。 林富军领命而去。 而此时，县人民医院的病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周远川和徐美华提着丰盛的饭菜刚走进病房，食物的香气顿时弥漫在整个房间。 “来来来，小伙子们，都饿坏了吧今天咱们林家遇喜事，我特意多做了几个菜，你们就敞开肚皮来吃。” 周远川乐呵呵地说道，笑意浸润到每一道皱纹里。 徐美华一边拿碗筷，一边跟着开心。 她细心地将一碗撇去浮油的鸡汤端到周清平面前： “清平，你喝点鸡汤，我撇了油的，不腻。” 周远川则提着端着两碗菜走向医护人员的值班室，笑着对值班的医生护士说： “这些天辛苦各位照顾我侄子了，我准备了些家常菜，不成敬意。” 吃过晚饭，周清江硬是要赖在病房里守夜。 徐美华本想留下来的，她正想说两句，被周远川制止了。 “就让清江在这里守着吧，这样我们大家都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