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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第二天一早，刘二梅就带着徐美华和周念薇离开了山口村，去了县城躲清净。 周清平也收拾了几件衣服，返回了矿场上班。 日子一晃，周念祖满月的那天终于到了。 果然不出林秀芳所料，林家来人了，而且阵仗极大。 林家本家的叔伯兄弟、旁支亲戚，再加上林父那些在镇上的一些朋友，乌泱泱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村子。 更让周清华脸上放光的是，林镇长竟然也来了！ 长长的鞭炮从村口一路炸响，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红彤彤的碎屑铺了满地，硝烟味儿混着喜庆直冲进周家院子，引得左邻右舍纷纷探头张望。 周清华和林秀芳站在院门口迎客，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那份得意简直要溢出来。周清华更是觉得脸上倍儿有面子，二伯（指林镇长）这排场，太给他撑腰了！ 眼瞧着林镇长被簇拥着，踱着方步走近院门，周清华立刻像装了弹簧似的弹射过去，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腰都不自觉地躬了几分： “哎哟，二伯！您能抽空亲自过来，真是念祖天大的福气，也是我们天大的脸面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崭新的烟盒里抽出最贵的那支烟，双手恭敬地递到林镇长嘴边，随即又飞快地掏出锃亮的打火机， “啪嗒”一声脆响，小心翼翼地为对方点上火。那殷勤劲儿，恨不能把对方当菩萨供起来。 堂屋里，周永邦带着周远山正神情肃穆地进行祭祖仪式，马上就要开族谱，给周念祖记名。 而张桂花怀里的小人儿周念祖，却被那震天的鞭炮声吓得够呛，小脸憋得通红，正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嚎哭，张桂花急得满头汗，颠着哄着，却怎么也止不住。 因为宾客众多，周清华还专门拜托了村支书周远怀来做“账房先生”（专门帮忙收礼金并做登记。） 林秀芳在人群里穿梭，目光扫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看到她姆妈蒋玉秀的身影。 一股失落和不满顿时涌上心头。她一把拉过正忙着跟人打招呼的大哥林富军，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急切和不悦： “大哥，姆妈呢她怎么没来” 林富军擦了把汗，回道：“哦，你大嫂这两天身子不舒服，昨天去医院查了，说是又怀孕了。 姆妈得在家照顾她，实在走不开。” “又怀孕了”林秀芳闻言，嘴角立刻向下撇去，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至于么！来喝个满月酒的功夫都没有了大嫂又不是头一回怀身子，哪有那么金贵！” 她心里嘀咕着，觉得姆妈为了照顾怀孕的嫂子而缺席自己儿子的满月酒，简直是小题大做，让她在婆家面前失了面子。 村里人眼见连镇长都亲自登门周家，原本一些观望的、关系平平的，甚至看热闹的，也都动了心思。 这阵仗，这排面，不去随个礼露个脸，显得自家不懂事似的。于是乎，跟风随礼的人越来越多，远远超出了周清华和林秀芳的预估。 原本预备的十五桌酒席，此刻显得捉襟见肘。院子里、堂屋前挤挤挨挨全是人，凳子不够，好些人只能站着，嗡嗡的议论声几乎盖过了喧闹。 负责安排席位的本家兄弟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跑来跟周远川咬耳朵。 “二叔，不对劲啊，不止十五桌，刚刚清华又让我去借了几张桌子回来，他说最少有二十桌。” “二十桌”周远川眉头紧蹙，真没见过这么办酒的。 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一把扯下腰间的围裙，几步冲到正忙着给林镇长倒茶的周清华身边，一把将他拽到僻静处，压低的嗓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清华！你给的桌数根本不准！十五桌你看看现在院子里挤了多少人！鸡鸭鱼全不够了！现在去镇上买的话，根本来不及了。” 周清华被二叔铁钳般的手拽得一个趔趄，看着二叔黑沉的脸色，心里也慌了起来： “啊食材不够了这……这怎么办呀” “怎么办” 周远川气得嘴巴都在抖， “我早就说过，让你估摸准点！显摆排场的时候脑子一热，现在抓瞎了赶紧想办法吧！ 最好让你姆妈去村里相熟的人家问问，看谁家有现成的鸡鸭，赶紧买几只来救急。 鱼我家鱼塘里有，你让你二婶去捞五条过来。”这已经是周远川能想到的最好的救急法子了。 周清华被训得面红耳赤，连声应着：“哎，哎，我这就去，这就去让我姆妈想想办法！” 他慌慌张张地挤出人群去找张桂花。 张桂花好不容易才把哭累了的周念祖哄得抽抽噎噎。刚坐下，想喘口气，就被儿子火急火燎地拖到一边。 “姆妈，快，快想想办法！菜不够了，二叔说鸡鸭鱼都没了！你去村里看看，谁家有鸡鸭，赶紧买几只来！钱……钱你先垫着，回头我再给你！” 张桂花一听也傻眼了，看着满院子黑压压的人头，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节骨眼上竟然让她去买鸡鸭问题是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张桂花急得嘴唇哆嗦，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抓住刚从堂屋祭祖仪式中脱身出来的丈夫周远山。 张桂花把他拉到角落里，声音带着哭腔：“远山！快，快拿点钱给我！清华说菜不够，他让我赶紧去村里买几只鸡鸭救急！” 周远山本来就被满屋的喧闹和刚才的仪式弄得心烦意乱，一听要钱，脸“唰”地就沉了下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装钱的口袋，不耐烦地斥道： “你慌什么这点事都办不好没现钱你就不会赊账吗 赶紧去！就说是清华办满月酒急需鸡鸭，货款晚点清华自然会结给他们！” 他甩开张桂花的手，语气冰冷，丝毫没有要掏钱的意思，仿佛这火烧眉毛的麻烦，跟他毫无关系。 张桂花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又看看满院子等着吃饭的宾客，一股巨大的无助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