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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得知了七叔公周永邦的近况,周清平和徐美华商量着今天去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早上,徐美华简单收拾了些营养品,周清平抱着女儿,三人刚推开院门,却意外地看见周远川和王凤英夫妇二人也拎了两罐麦乳精,正站在他们家的门外。 “二叔,二婶你们这也是……要去看望七叔公啊”周清平有些惊讶地问道。 周远川看到徐美华拎着的东西,瞬间明了,开口道: “我心里惦记着七叔的事,一晚上都没睡踏实。想着你们今天可能也要去看看的,我和你二婶还商量着,打算过来叫你们的。 走吧,正好一起过去看看老人家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王凤英也点头附和:“是啊,七叔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老屋,我们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正好去看看,也能帮忙收拾收拾。” 徐美华闻言,心中微暖,轻声道:“二叔二婶有心了。我们正说这就过去呢。” 周清平看着二叔二婶眼下的乌青,知道他们昨夜定然也是忧心忡忡未能安眠。 说话间,几人一同朝着村东头七叔公居住的老屋方向走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忧心的氛围。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墙角,张桂花正探着半个身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尤其是他们手中提着的那些东西。 她撇了撇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忿忿地低声嘟囔: “哼,屋里藏了好东西就捂得严严实实,几时见过拿出来孝敬自家爹娘 现在倒会充大方,胳膊肘死命往外拐,尽拿去贴补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废物!心里还有没有点亲疏尊卑了……” “姆妈,你一个人缩在这儿嘀嘀咕咕,念什么经呢” 周清华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趿拉着鞋子踱步到她身边。日头都已老高了,他才刚爬起来。 张桂花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回头没好气地白了大儿子一眼,尤其是看他这副懒散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念什么经念你那个好弟弟,眼里只有外人,没有自家人!” 她一把扯过周清华,指着远处快要消失的背影: “瞧瞧,麦乳精!那可是金贵东西!你爹咳嗽半个月了,也没见他们送来半勺。现在倒好,整罐整罐往那老不死的那儿送!” 周清华眯着惺忪睡眼望去,咂咂嘴:“嗐,我都跟您说过,老二老三靠不住,您二老养老还得靠我这个长子,您们偏不信。啧,现在知道谁好了嘛……” “靠靠靠,靠你个屁!老娘的钱都被你抠走了。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张桂花狠狠啐了一口。她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周清华!还不快来帮忙!” 院门外不远处,林秀芳正放下一担刚打好的猪草,扯着嗓子对周清华吼道。她额头上沁着汗珠,显然是刚干完重活。 “哎,来了来了!”周清华立刻应声,屁颠屁颠就小跑过去了,把姆妈和她刚才的抱怨都抛在了脑后。 张桂花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大儿子那副殷勤样,又想起二儿子一家拿着好东西往外送,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气得白眼翻得飞起,胸口剧烈起伏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 “桂花~咳咳~” 屋内响起了周远山沉闷的咳嗽声和呼喊。 “又怎么了” 张桂花极度不耐烦地扭过头,冲着屋里嚷道,语气冲得像吃了火药。 “你去捡十个鸡蛋,再拿包盐糖。” 周远山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又异常坚持, “我也得去看看七叔!” 这话就像一滴冷水溅进滚油锅,瞬间炸开了。 张桂花猛地转过身,几步冲回堂屋门口,瞪着半靠在躺椅上的丈夫,声音尖利: “你说什么你也要去还捡鸡蛋拿盐糖周远山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自家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学人家充大方那老不死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周远山被妻子一连串的质问呛得又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好容易缓过气,他抬起眼,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你……你懂什么!七叔是长辈,现在病了,去看看是应该的!快去拿!” “应该的哪门子的应该” 张桂花双手叉腰,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丈夫脸上, “想当初,我们提着厚礼专门跑去县城,低三下四地求他帮忙给清华介绍份正经工作。 嘿,他倒好,忙不帮就算了,还将我俩直接扫地出门,连口热饭都没让吃! 那会儿他怎么不讲应该现在他不行了,倒想起我们是亲戚了还想让我拿东西去看他呸!想得美!” 周远山被妻子旧事重提,噎得一时说不出话,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脸色由红转青。 他颤抖着手指着张桂花,气息不稳地道: “你……你这傻婆娘,就……就记得这点陈年旧怨!七叔那时,有他的难处……” 正争执不休,周清华已经麻利地挑着猪草进了院子,“咚”地一声放下沉甸甸的担子。 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接过话茬,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慢: “难处他能有什么难处人家是族长,又是干部,不过就是怕我们这些穷亲戚上门打秋风,丢了他城里人的体面罢了。 说到底呀,七叔公就是瞧不起你们,瞧不起我们家。我们又何必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自讨没趣!” 周清华这番话像刀子一样,戳得周远山心口生疼,气得他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唇哆嗦着却喘不上气来咳嗽。 一旁的林秀芳见状,也忙顺着自己丈夫的话音帮腔,语气倒是显得实在: “爸,要我说,清华讲的在理。去看看老人家是应当应分,但真没必要再破费带东西了。 前几天我碰见周清江,他还唉声叹气地说,七叔公如今……唉,基本都吃不进什么东西了,全靠米汤吊着点儿精神气儿。您这鸡蛋糖水的送过去,也是白搁着,浪费了。” 张桂花见大儿子和大儿媳都一唱一和地站在自己这边,顿时觉得腰杆更硬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冲着周远山扬起了下巴: “你听听,孩子们都明白的道理!就你死脑筋,非要往里搭东西。空着手去看看心意到了就行了!” 周远山看着眼前沆瀣一气的妻儿,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悲凉涌上心头,堵得他心口发闷,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沉重地喘着气,闭上了眼睛。 院子里的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