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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龙平镇林家的鸡飞狗跳相比，山口村的周家，今天显得格外的岁月静好。 下午，周清平送走刘二梅后，一回家就将女儿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 “周清平，快把妞妞放下吧！” 徐美华倚在床头，声音带着刚生产不久特有的柔软，却也有不容置疑的坚持。 “二婶说了，孩子不能老抱着，抱习惯了，以后她指定天天缠着我抱，手就容易得腱鞘炎。” 周清平看着妻子略带嗔怪的眼神，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女儿放回铺着小花褥子的床上。 “欸，对了！” 徐美华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眼睛一亮，掀开薄被下了床。 她走到靠墙那口敦实的樟木箱子前，熟练地拨开铜扣。 “我给你看点好东西，昨天小姨给我的，说是给妞妞的礼物。小姨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声张……” 徐美华弯下腰，开始翻找箱底。旧衣服特有的樟脑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弥漫开来。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个用红布仔细包裹的小包时， “哇～哇～哇～” 周念薇嘹亮的嚎哭骤然响起，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周清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得一激灵，几乎是扑到床边。 “妞妞，怎么了妞妞” 他手忙脚乱地检查着襁褓，尿布是干的，小脸也没憋红，更奇怪的是，那震天响的哭声里，竟连一滴眼泪的影子都没有！ 小家伙只是张着小嘴，闭着眼睛，卖力地“哇哇”干嚎。 徐美华的动作猛地顿住。 这哭声……太熟悉了！ 上午那诡异的一幕瞬间闪过脑海。 上午她心血来潮，将周清平给她的钱和之前攒的钱拿出来点数。 可她刚把钱都抓在手里，妞妞也是这么毫无征兆地干嚎起来。 吓得她立马一把将钱塞进裤兜，回头就撞见婆婆张桂花那双紧贴在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缝隙上，想要偷窥的眼睛。 一股寒意顺着徐美华的脊梁骨爬上来。 她当机立断，“啪”地一声合上樟木箱盖，铜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迅速转身坐回床边，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狂跳，目光紧紧锁住房门。 几乎就在徐美华坐定的同一秒， “吱呀～” 虚掩的房门被一只粗糙的手毫不客气地推开，连带着门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清平！” 张桂花那带着惯常命令口吻的嗓音，紧随着门缝挤了进来。 “姆妈，您怎么不敲门就进来”周清平直起身，眉头拧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压抑的不满。 “嘿！真稀奇。” 张桂花撇撇嘴，一脸理所当然地跨了进来，仿佛这是她专属的领地。 “我进自己儿子的屋，敲什么门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干什么” 张桂花目光如探照灯般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尤其在那个刚被关上的樟木箱上停留了一瞬。 “您……” 周清平有点无语。 徐美华没出声，只疑惑地转头看了一下襁褓里的女儿。 之前，她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就在婆婆张桂花推门而入，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妞妞那惊天动地的干嚎戛然而止！ 小家伙甚至睁开了眼睛，不见一滴眼泪。 张桂花可不管孙女哭不哭，她的目标明确得很。 她往前走了两步，直接切入主题： “清平，我听说矿上发六月份的工资了之前不都是姆妈去给你领的吗这钱……你看是不是还是像以前一样，交给我替你保管着 你们年轻人，手里有钱就乱花，存不住！再说，这家里的开销……” “哇～哇～哇！” 张桂花的话还没说完，周念薇的干嚎声再次毫无预兆地爆发。 这一次，她的“哭”声更加尖利，更加持久。 周清平的注意力立马又转到女儿身上。 就在他俯身的刹那，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女儿的脚丫子狠狠踹了一下，力道大得惊人。 紧接着，腰间软肉传来一阵剧痛。 是身后的妻子徐美华用尽力气掐了他一把。 “嘶～” 周念薇的干嚎并没有停，周清平已经顾不上张桂花，他轻轻抱起了女儿。 张桂花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噪音打断了话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最烦小孩子哭闹，尤其是这个她并不待见的孙女。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襁褓，心里暗骂：“赔钱货，哭丧呢！” 但她强忍着火气，试图把话说完：“清平，那钱……” “姆妈！妞妞哭成这样，您没看见吗”周清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 张桂花被儿子的顶撞噎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着大儿子说过的话，便将话咽了回去。 老二的心思全在那个只会干嚎的“赔钱货”身上，她站了足足有半分钟，那刺耳的哭声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反而越嚎越精神。 “哼，惯得不像样！” 张桂花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脸色铁青地转身，脚步重重地踏在地上，摔门而去。 老旧的木门在她身后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几乎是门关上的同一秒，周念薇的哭声，停了。 依旧不见一滴眼泪。 “清平，” 徐美华忽然出声，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 “上午我数钱，妞妞这么‘哭’的时候，姆妈就在窗户外头，扒着报纸缝往里看。” 周清平的身体猛地一震，抱着女儿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刚才，妞妞第一次“哭”，是姆妈推门进来。第二次“哭”，是姆妈开口要钱……” 周清平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低头，看着女儿那双纯净得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荒谬，太荒谬了！可眼前发生的事情，又让他无法反驳，而且女儿还踹了他一脚。 “妞妞，她” 周清平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这颠覆性的认知。 “她在帮我们。” 徐美华斩钉截铁的道，声音虽轻，却十分笃定。 她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顶，眼神变得无比柔和， “妞妞在用她的法子，给我们示警，告诉我们“狼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