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隔阂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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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雷恩达成新的合作协议后，苏星肩上的压力并未减轻，反而以一种更具体的形式呈现。她搬出了雷恩核心居所的石屋，住进了部落专门为她安排的、靠近工坊的一处独立小屋。这既是雷恩对她“人身自由”要求的兑现，也是一种将她与凌霄物理隔开的明确信号。 撤去了明面上的监视，但苏星能感觉到，无形的目光依旧存在。雷恩的“尊重”是有条件的，建立在她的持续贡献之上。 她将大部分精力投入了对铁的深入研究。除了指导古鲁长老他们批量生产质地更好的生铁，她开始尝试更精细的“炒钢”法，试图获得强度和韧性更好的钢材。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技巧和对火候的精准把握，失败是家常便饭，工坊里时常传出她与古鲁长老因技术问题而激烈讨论（甚至争论）的声音。 她的努力和成果，部落成员有目共睹。越来越多的狼族，包括一些最初持怀疑态度的战士，开始对她流露出真正的敬意。那枚挂在颈间的荣誉长老骨牌，渐渐不再仅仅是象征，开始承载起一定的分量。 然而，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新的想法或是一小块成功的试制品，前去探望凌霄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变得有些不同了。 凌霄的伤势在灰岩长老的精心治疗和苏星不时送去的、利用现代知识改良过的伤药帮助下，恢复得比预期要快。他已经可以靠着软垫坐起身，背后折断的翅膀虽然依旧被牢牢固定，但那种锥心的剧痛已经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痒，那是骨骼和筋络在缓慢愈合的征兆。 他的气色好了很多，冰蓝色的眼眸重新变得清亮锐利，只是那锐利之中，沉淀了一些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 他会认真听苏星讲述工坊的进展，听她描述如何将顽石化作铁水，又如何试图将那铁水百炼成钢。他为她的每一个成功感到骄傲，那光芒耀眼得让他几乎无法直视。 但当他看着她颈间那枚刺眼的狼头骨牌，看着她眉宇间因劳心劳力而染上的疲惫，以及言谈举止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对部落事物的熟悉与产与感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感，便会悄然滋生。 她不再是那个在荒野山洞里，与他相依为命、生死与共的苏星了。她正在一步步融入狼族，被这个强大的部落所需要、所认可，甚至……所束缚。 “看来，雷恩对你确实不错。”一次，在苏星兴奋地分享了她对一种新淬火液的设想后，凌霄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苏星正在喝水，闻言动作微微一顿，放下水囊，看向他：“这是交易。我提供知识，他提供资源和相对的自由。” “相对的自由”凌霄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她，仿佛要看到她心底，“戴着狼族的标记，住在狼族的领地，为狼族的强大殚精竭虑……这自由，代价是否太高了些” 他的话语像一根细刺，轻轻扎了苏星一下。她皱了皱眉：“凌霄，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没有狼族的庇护和资源，我们可能早就死在荒野，或者被其他势力掳走了。” “我知道。”凌霄的声音低沉下去，他转过头，望向窗外那片他渴望已久的天空，“我只是……不喜欢你戴上属于别人的标记。” 他语气中的那丝压抑的落寞和占有欲，让苏星心头微颤。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她无法轻易许下承诺，也无法否定现实的选择。 “先把伤养好，凌霄。”她只能重复这句话，像是安慰他，也像是在提醒自己，“只有拥有力量，我们才有真正选择的资格。” 凌霄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紧抿的唇线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另一次，苏星来看他时，带了一块她亲手锻打、初步成型的短剑胚子，虽然粗糙，但已隐隐有锋刃的寒光。 “看，这是我们……是我弄出来的。”她下意识地想说“我们”，又及时改口，将短剑胚子递给他看，“等以后技术更成熟，给你打造一把最适合你的武器。” 凌霄接过那块冰冷的金属，手指摩挲着那粗糙的刃口。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不同于骨器和石器的潜力。这本该是令人兴奋的礼物，但听着她那生硬的改口，感受着“我们”变成“我”，他的心像是被那未开锋的刃口划过，泛起细密的疼。 “很适合狼族。”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算不上笑的表情，将短剑胚子递还给她，“他们需要这个。” 苏星接过胚子，看着他疏离的神情，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她知道他在介意什么，可现实的鸿沟，并非几句安慰就能跨越。 成长的代价，似乎不仅仅是身体的伤痕，还有心灵之间悄然产生的、名为“处境”与“选择”的裂痕。 苏星依旧每天来看他，照顾他，但两人之间的对话，渐渐少了那份在绝境中产生的、毫无保留的依赖与亲密，多了一层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无法言说的隔阂。 她忙于在狼族的权力结构中周旋，为生存和未来争取筹码。 他则被困于方寸之间，在与伤痛和无力感的搏斗中，煎熬地等待着重新翱翔的那一天。 他们都清楚，当凌霄的翅膀愈合，当他重新获得力量的那一刻，现有的平衡将被彻底打破。到那时，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将不仅仅是这道石屋的墙壁，还有更复杂的立场、情感与未来的抉择。 隔阂的种子已经埋下，只待风雨来临，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