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黄河渡口的哑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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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继续南下，地势渐趋平缓，空气中的水汽愈发充沛，预示着离那条孕育了无数文明也带来无数灾难的母亲河——黄河，越来越近。 连日晴好的天气在抵达黄河沿岸时戛然而止。天色骤然变得阴沉可怖，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浑浊的河面，仿佛触手可及。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卷起河滩上的沙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与水汽混合的独特味道，令人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在最为繁忙的龙门渡口，车队正准备寻船过河，一位鬓发皆白、满脸沟壑、穿着打满补丁粗布衣的哑婆婆，突然从其栖身的、用芦苇和旧船板搭就的简陋茅屋里冲了出来。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拦在了车队前方，神情焦急万分，咿呀嘶哑地奋力比划着。枯瘦如柴的手指，拼命指向远方上游方向那翻滚着不祥黄褐色泡沫、发出低沉呜咽的河水，又反复做出巨浪滔天、淹没一切、人群奔逃的惊恐手势。 卫清风见状，心知有异，立刻上前，向渡口边几位皮肤黝黑、脸上刻满风霜印记的老船工打听。一位缺了颗门牙的老艄公咂巴着嘴，面色凝重地证实：“这位爷，哑婆婆在这龙门渡口摆渡、看水，少说也有四五十年了！她是真哑，但眼神毒，心眼亮！观云识天气，看水知凶吉，那是祖传的本事加上一辈子的经验，准得很！她这般拦路，定是大洪水要来了！信她的，没错！” 京禧立于车辕之上，眺望那奔腾咆哮、颜色愈发浑浊的黄河水，再看向哑婆婆那焦急得几乎要滴血的眼神，当机立断：“信婆婆所言！所有人，立刻放弃渡河，转向高地！并协助附近所有村民，即刻往高处避险！” 命令一下，整个团队如同精密的器械般高效运转起来。谢长渊与姜宁儿展现出将门之后卓越的组织与指挥能力，迅速指挥车队护卫及闻讯而来的村中青壮，利用高地现有的木材、石块、甚至废弃马车，抢建坚固的临时栖身之所，并划分区域，维持秩序。苏云朗与略通医理的小徒弟白芷则立刻打开随行的药材箱，取出艾草、苍术、生姜等物，架起大锅，熬制驱寒辟秽、防治疫病的草药汤剂，分发给聚集而来的民众。卫清风与飞影凭借其超群的敏捷与身手，如同两道轻烟，穿梭于低洼处的泥泞村落，挨家挨户拍门催促，或背或扶，协助老弱妇孺紧急转移，确保不落一人。林墨轩与陆明则负责清点、管理、分配随行及从村民家中筹集到的有限粮食、饮水与御寒之物，力求公平，避免混乱。京禧则与顾知微、江红鱼以及几位女眷一同，用沉稳而坚定的言语和行动，安抚着惶惶不安、哭喊声四起的人心。京禧更是亲自走到哑婆婆身边，通过顾知微的转述和细致观察，虚心地向她请教更多关于黄河水情变幻、预判洪峰到来的宝贵经验与征兆。 是夜，狂风卷着暴雨，如同天河倒泻，疯狂地砸落下来。黄河彻底挣脱了束缚，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水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暴涨，浑浊的浪头一个接一个，狠狠地拍打着堤岸。黑暗中，隐约可见下游低洼处的房舍如同积木般被冲垮、卷走。所有人都紧守在高地上临时搭建的窝棚里，听着外面如同世界末日般的声响，心中充满了后怕与庆幸。 翌日清晨，风停雨住，洪水渐退。原本繁忙喧嚣的龙门渡口已是一片狼藉，被厚厚的淤泥和断木残骸彻底覆盖，几乎辨认不出原貌。京禧找到独自望着这片废墟默默垂泪、身形佝偻的哑婆婆，心中恻然。她走上前，示意顾知微递上一杯热汤，然后郑重而恳切地对婆婆说道：“婆婆，您身怀济世绝技，关乎着这黄河沿岸无数行旅与百姓的安危。恳请您，为了将来能救更多的人，将您毕生观测天象、水情所得，那些口不能传的秘诀，绘制成详细的黄河水文图谱。何处易决口，何种云兆风雨，何种水色预险，皆录于其上。此举，功德无量！” 说着，她将身边那个机灵稳妥、已随行多日的小丫鬟春雨唤至身前，温言嘱咐她留下，不必再随车队南下，需悉心照顾婆婆起居，并用心学习这千金难买的、源于大地与江河的宝贵经验知识，他日必有重用。 哑婆婆抬起泪眼，望着京禧那清澈而充满信任与期许的目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光亮与沉甸甸的责任感。她伸出枯瘦的手，紧紧握住京禧的手，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仿佛在立下誓言。一旁，目睹全程的青年渔夫阿水，感念京禧团队救命之恩与对哑婆婆的尊重，主动上前，对江红鱼抱拳道：“江女侠，阿水自幼在黄河边长大，熟知水性，也认得几条隐秘水道。愿追随女侠，加入漕运，略尽绵力！” 江红鱼看向京禧，见其微微颔首，便爽快应下：“好！阿水兄弟，以后就是自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