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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分组讨论会在几个不同的会议厅同时进行。苏微参加的是“生物医药创新与资本融合”主题分会场，讨论氛围相对开放和深入。 陈亮依旧以助理身份，坐在会场后排的观察席，面前摊开笔记本，一副认真记录的模样。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坐在前排嘉宾席、偶尔发言的“宋文轩”。 这位“宋先生”的发言很有水平，引经据典，数据详实，对国际生物医药前沿动态和资本市场运作规律如数家珍，俨然一位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投资家。他的观点往往切中要害，提出的问题也相当犀利，赢得了在场不少企业家和专家的点头赞许。 但陈亮却听出了更多的东西。他的发言，似乎总在不经意间，将话题引向一些敏感领域——比如某些特殊化合物的大规模工业化提取工艺、新型生物靶向递送系统的核心材料配方、以及……高保密等级临床前研究数据的获取与价值评估。 这些问题，对于一个“普通”的国际投资人来说，似乎有些过于专业和深入了，甚至触碰到了企业核心机密的边缘。 苏微作为苏氏集团的掌舵人和技术出身的领导者，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展现了苏氏的技术实力和前瞻性，又巧妙地绕过了具体的技术细节和保密数据，始终保持在商业宣传和战略探讨的层面。 然而，“宋文轩”似乎并不满足。在讨论会间隙的茶歇时间，他再次主动走向了正在与几位同行交流的苏微。 “苏总，刚才您提到的‘青岚素’靶向缓释技术，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宋文轩”端着香槟杯，脸上带着欣赏的笑容，“据我所知，目前国际上能达到类似缓释效果和控制精度的技术，屈指可数，而且成本高昂。不知苏氏在这方面的具体工艺突破点在哪里是否涉及某些特殊的辅料或包埋技术这对于评估项目的量产可行性和成本控制至关重要。” 这个问题，已经非常接近苏氏“青岚素”项目的核心工艺秘密了！周围的几位企业家也竖起了耳朵，显然对此很感兴趣，但同时也意识到这涉及到商业机密，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苏微心中警惕，脸上却笑容不变：“宋先生真是行家，问到了关键。具体的工艺细节属于公司的核心知识产权，不便在此详谈。不过我可以透露的是，我们的突破主要在于对天然高分子材料的改性应用和精密的微球制备工艺控制，在保证药效的同时，显着降低了成本。如果宋先生有兴趣，我们可以后续提供一份不涉及核心机密的可行性报告。” 回答得体，既维护了机密，又给出了有价值的信息，还留了后续接触的余地。 “宋文轩”点了点头，似乎表示理解，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他抿了一口香槟，话锋看似随意地一转：“理解，理解。知识产权是企业的生命线。不过，苏总，我听说贵公司最近在‘七日康’项目上遇到了一些……原材料供应上的麻烦似乎与某种特殊菌株的培育稳定性有关” “七日康”是苏氏另一款重点在研的抗肿瘤新药，其关键活性成分依赖于一种极其娇贵、培养条件苛刻的特殊共生菌株。这个项目的瓶颈，在公司内部也属于高度机密，只有少数核心研发人员知晓！“宋文轩”是怎么知道的！ 苏微心中剧震，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汗。她强自镇定，笑容微微收敛：“宋先生的消息真是灵通。不过研发过程中的挑战是常事，苏氏的研发团队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具体的项目进展，属于公司内部信息，不便对外透露。” 她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宋文轩”仿佛没有察觉，反而露出更加“关切”的神情：“苏总不必介意，我只是偶然听闻，有些担心。毕竟，这种特殊菌株的培育，不仅需要尖端设备，更需要极其专业和……‘特殊’的技术人员。如果苏总有需要，我这边倒是有一些相关的……‘资源’和‘渠道’，或许可以帮上忙。” 他特意在“特殊”和“资源渠道”上加重了语气，眼神意味深长。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暗示和试探了！暗示他知道苏氏的困境，甚至可能拥有解决困境的“特殊”手段（很可能与幽冥商会掌握的某些非常规甚至非法技术有关），并在试探苏微是否愿意为了项目突破，接受这种“帮助”，从而打开一个控制的缺口。 苏微的心沉了下去。对方比她想象的更了解苏氏，也更危险。她正斟酌着如何严词拒绝而又不彻底撕破脸皮时—— 一个稍显拘谨、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紧张和忠诚的声音，在她侧后方响起： “苏总，您下午三点与市科技局王局的电话会议时间快到了，是否需要我提醒您准备一下” 是陈亮。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苏微侧后方半步，微微躬身，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日程提醒，脸上带着助理特有的、生怕打扰却又不得不提醒的忐忑。 这突如其来的“提醒”，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宋文轩”步步紧逼的试探，也为苏微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脱身理由。 苏微心中暗松一口气，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哦，差点忘了。抱歉，宋先生，有个重要的公务电话需要处理，失陪一下。” “宋文轩”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落在了陈亮身上。那目光看似平和，却如同冰冷的探针，仿佛要穿透那副黑框眼镜和平凡的外表，直抵内核。 陈亮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看似有些紧张地推了推眼镜，避开了对方的直视，但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微微侧移了半步，恰好挡在了苏微和“宋文轩”之间一个微妙的角度，既不失礼，又隐隐形成了一种保护的姿态。 “无妨，公务要紧。” “宋文轩”收回目光，脸上笑容不变，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冷意和探究，却没有逃过陈亮的灵觉，“苏总请便，我们晚上酒会再聊。” “好的，晚上见。”苏微微笑点头，带着陈亮转身离去。 转身的瞬间，陈亮能感觉到，那道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目光，依旧黏在他的背上。 走出一段距离，进入相对人少的走廊，苏微才低声快速道：“他比想象中更危险，对我们的了解也更深。‘七日康’项目的瓶颈，是最高机密。” “嗯。”陈亮同样低语，“他在试探你的底线，也在展示他的‘能量’。晚上酒会，要更加小心。他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我知道。”苏微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毅，“他想用技术卡脖子，或者用非常手段渗透苏氏。我不会让他得逞。” 陈亮点了点头，扶了扶眼镜。刚才那一瞬间的目光碰撞，虽然他刻意收敛了气息，表现得像个普通助理，但“宋文轩”那种老狐狸，恐怕已经对他产生了一丝疑心。 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真正的较量，本就在今晚。 “宋先生”的试探，已经暴露了他的部分意图和獠牙。而陈亮的巧妙插话，则是第一次无声的隔空交锋。 暗流，在看似平常的商务交流中，已然激荡起危险的漩涡。晚上的闭门酒会，注定将成为双方图穷匕见的舞台。陈亮透过镜片，望向窗外繁华的江城景色，眼神深处，锐芒如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