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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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灯光，轻柔的音乐，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高端闭门酒会的氛围奢华而私密，与会者皆是经过筛选的政商名流、国际资本代表和顶尖学者。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映照着人们脸上矜持而得体的笑容，低声的交谈中隐藏着巨大的机遇与无形的较量。 陈亮站在宴会厅一处不起眼的立柱旁，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香槟，目光看似平静地追随着正在与几位欧洲药企代表交谈的苏微。他依旧扮演着尽职而低调的助理角色，但内心的波澜，却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玄尘子……” “黑鸩”那似笑非笑、如同毒蛇吐信般的问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不断搅动着一段被他刻意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那是大约五年前，一个深秋的雨夜。 山风呼啸，冷雨敲打着道观破旧的瓦片和窗棂，发出噼啪的声响。油灯如豆，在风中摇曳，将简陋的屋内映照得光影幢幢。 年轻的陈亮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那咳嗽声嘶哑、痛苦，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其间还夹杂着压抑的、仿佛野兽受伤般的闷哼。 是师父！ 他心中一紧，连忙起身，披上外衣，端起油灯，快步走向师父居住的后院静室。 推开虚掩的木门，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带着焦糊与阴冷气息的药味扑面而来。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看到师父玄尘子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道袍的前襟沾染着大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头冷汗涔涔，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更让陈亮心惊的是，师父的左边袖管空荡荡的——他的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处虽然用金疮药和粗布紧紧包扎着，但仍有丝丝缕缕的暗红色血迹渗出，隐约可见伤口边缘并非整齐的切割伤，而是一种仿佛被腐蚀、灼烧后又被暴力撕裂的可怕痕迹！ 师父的身前，散落着几个碎裂的瓷瓶，里面原本装着的、陈亮认得的几种疗伤圣药，此刻都已空空如也。地上还有一滩黑红色的、散发着腥臭气息的血渍。 “师父！”陈亮惊呼一声，扑到床边，手忙脚乱地想要查看师父的伤势，却被玄尘子用仅存的右手轻轻挡住了。 “无妨……死不了……”玄尘子的声音极其虚弱沙哑，但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陈亮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疲惫与……苍凉。那是一种看透了世事沧桑、却又背负着无法言说之重的苍凉。 “师父，您的胳膊……这伤……是谁干的！我去找他！”陈亮双目赤红，怒火中烧。在他心中，师父是如高山般巍峨、如深海般莫测的存在，是世上最强大的人之一。究竟是谁，能将师父伤成这样！ 玄尘子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欣慰，有慈爱，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他摇了摇头，声音更加低沉：“莫问……此事……非你所能及……也……非你该知……” “可是师父！”陈亮不甘。 “亮儿！”玄尘子语气陡然严厉了几分，牵动伤势，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出几口带着黑丝的淤血。陈亮连忙扶住他，不敢再追问。 那一夜，陈亮守着师父，喂他服下自己紧急调配的汤药，用师父传授的独门针法为他疏导紊乱的气血，压制那诡异伤势中蕴含的、仿佛跗骨之蛆般的阴寒毒力。他从未见过如此古怪而霸道的伤势，那阴毒不仅侵蚀肉体，似乎还在消磨人的精神与生机。 玄尘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或运功抵抗伤势，偶尔醒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仿佛灵魂已经飘远，回到了某个不堪回首的过去。 其间，他只断断续续说过几句含糊不清的呓语，像是在梦魇中挣扎： “……幽冥……好一个幽冥……夺我至宝……毁我道基……” “……负心人……枉我信你……一片真心……喂了豺狼……” “……苏家……微儿……命数纠缠……劫难啊……” “……亮儿……你要变强……一定要变强……保护好……微儿……” 声音破碎，充满痛苦、恨意、悔恨与无尽的担忧。那时候的陈亮，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师父遭遇了极其可怕的事情，与一个叫“幽冥”的地方或势力有关，牵涉到“至宝”、“负心人”，还似乎与一个“苏家”和叫“微儿”的人有关，而师父最大的牵挂，是让他变强，保护那个“微儿”。 后来，随着师父伤势逐渐稳定（但断臂无法重生，修为也跌落了大半），他绝口不再提那次重伤的缘由，只是对陈亮的修炼督促得更加严苛，近乎残酷。同时，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向陈亮灌输许多关于医道克毒、辨识阴邪、守护心神以及一些专门克制阴毒功法的技巧，仿佛在提前为他应对某种特定的敌人做准备。 再后来，便是师父算出机缘已至，命他下山，与苏家履行婚约，守护苏微，并郑重嘱咐：“护她周全，便是护你自身因果。你的过去，她的未来，皆系于此。” 直到此刻，直到“黑鸩”吐出“玄尘子”这个道号，并将师父与幽冥商会隐约联系起来，陈亮才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将那些尘封的记忆碎片，瞬间串联起来！ “幽冥”——师父呓语中的“幽冥”，很可能就是“幽冥商会”，或者其前身！ “夺宝”——师父当年失去的“至宝”，或许就是被幽冥商会所夺！ “负心人”——是谁是幽冥商会中某个与师父有旧、却背叛了他的人 “苏家”、“微儿”——师父早就知道苏微，并且似乎预见到了苏微会遭遇与幽冥商会相关的劫难！ 让他变强，保护苏微——这一切，都是为了应对今日之局！ 原来，师父当年的重伤，修为跌落，断臂之仇，竟然很可能就是幽冥商会所为！而他陈亮下山，不仅仅是履行婚约，更是继承师父的因果，为师父报仇，并阻止幽冥商会再次伤害师父所牵挂之人（苏微）！ 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彻骨寒意与恍然大悟的激流，在陈亮胸中奔涌激荡！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香槟杯，指节微微发白。 难怪“黑鸩”知道师父的名号！难怪他语气中带着那种玩味和残忍！他们很可能就是当年重创师父的元凶之一！他们不仅知道师父，甚至可能一直在关注着师父的传人——也就是他陈亮！ “黑鸩”故意提起师父，既是为了打击他，恐怕也是为了……试探或者，别有更深的目的 陈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翻腾的心绪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沉浸在愤怒和回忆中的时候。师父的仇要报，苏微要护，幽冥商会要铲除！而这一切，都要从眼前这个“黑鸩”开始！ 他抬起眼，目光穿过晃动的人影，精准地锁定了宴会厅另一端。 “黑鸩”——“宋文轩”，正被几位江城本地的官员和企业家簇拥着，谈笑风生，举止优雅，完全看不出片刻前在阳台上那阴鸷狠辣的模样。他身边，那个金发女秘书和白人保镖依旧形影不离。 似乎是感受到了陈亮的目光，“黑鸩”忽然转过头，隔着半个宴会厅，遥遥地向他举了举杯，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带着冰冷挑衅的笑容。 陈亮面无表情，也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对着“黑鸩”的方向，微微示意，然后，将杯中那昂贵的香槟，如同倒掉废水一般，轻轻倾倒在地毯上。 这个无声的动作，带着极致的轻蔑与宣战。 “黑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寒光骤盛！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再次碰撞，无形的火花四溅！ 尘封的回忆被揭开，血海深仇浮出水面。师父的断臂，苏微的危机，自己的身世迷雾……所有的一切，都与眼前这个伪装成儒雅商人的魔头，紧密相连。 陈亮放下空杯，整了整衣领，迈开步伐，主动向着“黑鸩”所在的人群走去。 既然躲不过，那便直面。 既然有仇，那便清算。 今晚的酒会，注定不会平静收场。而陈亮，已经做好了掀翻这场“盛宴”的准备。潜龙之怒，将携着师父的仇恨与守护的誓言，于今夜，震彻这看似华丽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