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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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周密商议，蒋小鱼和沈栀意终于敲定了一个方案：唯有让向羽再次直面那噬骨的恐惧，在幻境中与之搏杀，才能真正认清现实。 逃避无济于事，血仇终须血偿！复仇的利刃，必须在清醒的意志下磨砺，而非在自毁的疯狂中锈蚀。 蒋小鱼带着设备，在空旷得只剩沉重击打声的训练场角落找到了向羽。 眼前的景象让蒋小鱼心头一紧，昔日的冷峻战神被一种近乎癫狂的狼狈取代，汗水混着尘土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冲刷出泥泞的沟壑，作训服湿透紧贴身躯，勾勒出因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的肌肉轮廓。 向羽就像一具被无尽痛苦驱动、失去痛觉的机器，对着沉重的沙袋发起一轮又一轮毁灭性的冲击。 哪怕他的拳头早已血肉模糊，指关节皮开肉绽，淋漓的鲜血，也阻止不了他继续挥拳。随着每一次挥拳，在沙袋上溅开触目惊心的暗红印记，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气，而他，仿佛对此毫无知觉。 “师姐夫！”蒋小鱼压下心头的震动，扬声喊道，同时举起手中那个造型精悍、泛着金属冷光的设备——那是他从技术狂人李俊杰那里软磨硬泡弄来的最新成果。 “试试这个！神经沉浸式战场模拟器，最新一代，能构建超逼真实战幻境，帮你‘练手’！” 话音未落，不等向羽有任何反应。事实上，向羽似乎根本没听见，全部心神仍在那沙袋上，蒋小鱼果断按下了启动键。 “嗡”一声轻微的蜂鸣，仿佛空间本身被撕开一道裂缝。 训练场粗糙的水泥地面、昏暗的顶灯瞬间扭曲、溶解、消失！刺眼的地中海阳光毫无征兆地泼洒下来，带着咸腥海风的气息。 向羽猛地置身于一艘巨大游轮的甲板上，脚下是轻微摇晃的实木地板，四周是碧波万顷的蔚蓝大海。 然而，这壮丽景致瞬间被一个近在咫尺的身影吞噬，正是莱尔！那张与莱昂酷似却更加阴鸷的脸上，一道狰狞如巨大蜈蚣般的暗红伤疤，正随着他嘴角咧开的残忍笑容而扭曲蠕动，像活物般令人作呕！ 不等向羽从那惊骇中回神，眼前景象再次剧变！他的视角猛地被拉近、下沉，仿佛灵魂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幼小的躯体——那是幼年的他自己！ 第一人称的视野里，一切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莱尔那带着蜈蚣疤痕的狞笑脸孔占据了大部分视野，他粗糙的手握着一把冰冷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死死抵在旁边一个男人的太阳穴上，那张坚毅、此刻却写满愤怒与决绝的脸庞，与成年后的向羽有七分神似！ 是父亲！ “不——！” 幼年视角的无声嘶吼在成年向羽的胸腔里炸开。 “嘭！”一声沉闷又震耳欲聋的枪响！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猛地溅满了“幼年向羽”的脸颊和视线！ 他亲眼看着父亲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视线惊恐地转动，落向旁边的母亲，那个总是穿着素雅碎花裙的温柔女人，已倒在血泊之中，刺目的红在她身下迅速蔓延。 她苍白的手无力地伸着，五指却还死死攥着一样东西，那是她答应买给儿子的、一只小小的、木头雕成的玩具船！ “啊——！！！”积压了十数年的痛苦、仇恨、绝望与无能为力，在这一刻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 向羽目眦欲裂，喉咙里迸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撕心裂肺的咆哮！这吼声饱含的悲愤与毁灭欲是如此强烈。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向羽忘记了这是幻境，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只剩下最原始、最狂暴的杀戮本能！ 只见他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狂狮，挥舞着那双早已鲜血淋漓的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不顾一切地朝着画面中莱尔那张狞笑的脸猛扑过去！ “砰！”的一声，没有血肉碰撞的触感，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的空气！ 向羽整个人狼狈地穿过莱尔那虚幻的影像，重重地摔倒在训练场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巨大的惯性让他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扬起一片尘土。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和天花板上那盏仍在微微晃动的灯投下的、如同鬼影般摇曳的光。 就在向羽摔倒在地，被巨大的虚无感和旧日剧痛吞噬的瞬间，一片阴影温柔地笼罩了他。 沈栀意的脸庞出现在他模糊的视野上方，如同沉沦深渊中骤然刺入的一束强光，带着不容忽视的暖意和坚定。 “阿羽，”她的声音轻灵却穿透了他混沌的意识，像一股清泉注入干涸的心田，“该回家了。” 这熟悉的呼唤，带着她独有的温柔与力量，一点点渗透进向羽冰冷僵硬的壁垒。 那层因痛苦和仇恨而包裹的厚厚冰壳，在这声音的抚慰下，开始发出细微的、融化的裂响。 向羽那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倒映出沈栀意满是泪痕却异常明亮的脸庞。那光芒如此耀眼，带着希望和心疼，刺得沈栀意泪水决堤，再也无法抑制。 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沉重地砸落在向羽沾染了尘土和汗水的脸颊上。冰凉的触感与他眼角悄然滑落的滚烫泪水交融在一起，混合着苦涩与释然，顺着太阳穴的轮廓，无声地滑落，最终隐没在冰冷的水泥地面的尘埃里。 就在这泪水的交融中，一个遥远而清晰的画面猛地撞入向羽的脑海。 那是年幼的自己，被父亲紧紧塞进一个黑暗狭小的藏身之处。 父亲那张平日坚毅的脸庞此刻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却在看向他时，奇迹般地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用尽全力模仿着游戏的轻松口吻“小羽，乖，闭上眼睛数到100！数完，爸爸妈妈就来接你了！” 那强装的镇定，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还有那份至死都在保护他的爱意，此刻如重锤般击中心脏。 向羽痛苦地紧闭双眼，过往的碎片在黑暗中汹涌翻腾：父母温暖的怀抱、童年无忧的笑声、兽营严酷的磨砺、初遇沈栀意时她带来的光亮。 这些画面交织、碰撞，最终汇聚成一股灼热的洪流。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那曾经弥漫其中的颓废与死寂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烈火淬炼过的、异常清醒的锋芒。 向羽凝视着虚空，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宣告“这次，轮到你数100了，莱尔！” 看着向羽眼中重新燃起的、属于“活人”的光彩，沈栀意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 为了感谢蒋小鱼的关键作用，她特意请了别墅的厨师来家属院，精心烹制了一桌丰盛的佳肴，将张冲、鲁炎、巴朗和赵子武都叫来，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 席间，战友们心照不宣，默契地只谈当下与未来，用喧闹的欢笑和真挚的兄弟情谊，冲刷着连日来的阴霾。 夜深人静，喧嚣散去。久违的温存中，向羽将沈栀意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 向羽宽厚的大手包裹着她柔软的小手，指腹带着薄茧，一遍遍摩挲着，低沉的声音里饱含歉意“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担惊受怕了。” 沈栀意心头一酸，猛地抽回手，别过脸去。 她气他不爱惜身体，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般自毁；更心疼他独自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血海深仇，却将她隔绝在外。 委屈、心疼、后怕交织，泪水再次无声地盈满了眼眶。向羽看着妻子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无声滑落的泪珠，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酸又胀。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化为最原始也最直接的行动。他俯下身，用滚烫的吻和无声的抚慰代替了苍白的语言，身体力行地诉说着歉意与珍视。 沈栀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炽热如火的方式弄得手足无措，脸颊瞬间飞起两团火烧云，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羞赧之下，她慌忙伸手摸索着，“啪嗒”一声按灭了床头的夜灯开关。温柔的黑暗瞬间笼罩下来，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她脸上那片动人的、羞怯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