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漂泊坟场·自我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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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时间，在修炼与冰冷的等待中转瞬即逝。 顾离离开了那间临时的居所，没有与“破碎骸骨”空间站内的任何存在告别。他的离去，如同他的到来一样，悄无声息，只在那片混乱之地留下了一个关于“暗红死神”的、令人恐惧的模糊传说。 根据黑齿提供的坐标，他数次进行中短距离的空间跳跃，来到了所谓的“漂泊者坟场”。这里并非真正的坟场，而是一片由无数破碎星舰、巨大星兽骸骨、以及各种难以辨识的宇宙垃圾堆积、缠绕形成的、广阔到望不到边际的漂浮废墟带。它们静静地悬浮在幽暗的虚空中，如同文明坟场上矗立的无名墓碑，诉说着无声的惨烈与终结。衰败、死寂、了无生机，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顾离悬浮在一具堪比小型行星的、不知名星兽的巨大头骨眼眶之中，暗红领域完美地与环境融为一体。他等待着黑齿承诺的穿梭舰，内心却如同这片坟场一般，冰冷而死寂。 等待中，他的神识不由自主地内视，审视着如今的自己。 这副躯壳，依旧是人类的样子，但内里早已面目全非。血肉经脉之中，流淌的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奔腾不息、带着毁灭与归寂特性的暗红混沌之气。骨骼之上，隐隐烙印着自行编织的、残缺而玄奥的混沌法则纹路，坚硬程度远超任何已知的合金。皮肤之下，仿佛不是血肉，而是浓缩的、随时可以爆发出湮灭之力的深渊。 他的心脏，平稳而冰冷地跳动着，每一次收缩舒张，泵出的力量足以轻易碾碎一颗小型陨石，却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属于“人”的温热情感。那里，只剩下一种坚硬的、如同恒星内核般燃烧的执念——变强，复仇，以及那渺茫的希望。 他的神魂，曾经与白小小的灵魂水乳交融，充满了月华的清冷与生机。如今，那月华已成为他本源的一部分，让他的混沌带上了“归寂”的权柄，却也带走了所有的色彩与温度。他的神魂核心，是一片无光的暗红，冰冷、坚硬、充斥着毁灭的欲望，唯有在最深处，紧紧包裹着一缕微弱却永恒的银色光芒——那是她存在的最后证明，是他疯狂中唯一不曾玷污的净土。 “我……还算是一个人吗”顾离的脑海中，偶尔会闪过这样一个冰冷的疑问。或许，从她消散的那一刻起，那个名为“顾离”的凡人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被仇恨与执念驱动的、披着人皮的混沌怪物。一个为了达成目的，可以毫不犹豫地吞噬生命、毁灭星辰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被刻意压制的空间波动传来。一艘通体哑光黑色、线条流畅如梭、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高速穿梭舰，如同幽灵般从一块巨大的星舰装甲板后悄然滑出，停泊在了顾离所在头骨的前方。 舰体侧面的舱门无声滑开，里面没有任何船员。 顾离血眸淡漠地扫了一眼，身形一动，便已出现在穿梭舰内部。舱门闭合，舰艇立刻调转方向，尾部推进器亮起幽蓝色的光芒，悄无声息地加速，驶向了坟场更深处，朝着远古战场遗迹的坐标疾驰而去。 舰艇内部简洁到近乎简陋，只有最基本的驾驶系统和导航系统在自动运行。顾离坐在唯一的座椅上，闭上眼睛，看似在休息，实则心神再次沉入了那片只有他一人的、荒芜的精神世界。 思念，如同无孔不入的毒药，总是在他最不设防的时候，悄然蔓延。 他想起了她银铃般的笑声，在维度通道中回荡。 想起了她靠在自己怀里时，那微凉的体温和淡淡的、如同月下幽兰般的香气。 想起了她修炼时认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想起了她最后那一刻，泪光点点，却温柔决绝的笑容…… “哥哥……要一个人走了……” “活下去……”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在空旷的舰舱内回荡！顾离猛地睁开双眼，血眸之中疯狂闪烁，周身暗红领域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将坚固的舰舱内壁都挤压得微微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强烈的痛苦与暴虐的杀意交织，几乎要冲破他理智的堤坝！他需要发泄！需要毁灭！ 就在这时，穿梭舰的探测系统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警告！前方检测到高能反应！未知舰艇信号！数量……三！呈包围态势！” “警告！已被武器锁定！” 几乎是同时，三道粗壮的能量光束，从不同方向的废墟阴影中激射而出，精准地笼罩了穿梭舰的所有闪避路线！攻击强度，赫然达到了足以威胁渡劫境（融道境）修士的程度！ 显然，这并非偶然的星际海盗。这是有预谋的伏击！黑齿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是赤裸裸的背叛与杀局！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顾离那几乎被疯狂吞噬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个扭曲而……愉悦的笑容。 来得正好！ 他甚至没有启动穿梭舰的防御系统。在能量光束即将命中舰体的前一刻，他的身影直接穿透了舱壁，出现在了冰冷的宇宙真空之中！ 面对迎面而来的、足以蒸发星辰地表的三道毁灭性能量洪流，他不闪不避，只是张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死亡的洗礼！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自他灵魂深处炸响！暗红墨黑的混沌领域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轰然扩张！不再是圆形的领域，而是化作了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大无比的恶魔之口！ 那三道能量光束轰击在领域之上，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被巨兽吞咽般的“吞噬”声！足以毁灭星辰的能量，在接触到混沌领域的瞬间，便被强行分解、拉扯、湮灭，化作了最纯粹的本源，被顾离贪婪地吸收！ 他血眸中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杀戮！毁灭！这才是他存在的意义！这才是平息他内心痛苦的唯一方式！ “怎么可能！”伏击者的通讯频道中，响起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顾离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死亡射线，瞬间锁定了隐藏在废墟之后的三艘改装攻击舰。他甚至懒得去分辨里面是谁，是黑齿的人，还是其他觊觎“遗迹”信息的势力。 他动了。 没有施展任何空间穿梭，只是最简单、最暴力的一拳，隔空轰出！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毁灭法则构成的暗红拳印，如同瞬移般跨越了空间距离，直接出现在其中一艘攻击舰的前方！ 那艘攻击舰撑起的、足以抵挡恒星耀斑的能量护盾，在暗红拳印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连零点一秒都没能坚持住，便轰然破碎！拳印毫无阻碍地贯穿了舰体，其中蕴含的恐怖混沌之力与归寂权柄瞬间爆发！ 无声无息间，那艘长达数百米的攻击舰，连同里面的所有乘员，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画作，彻底消失在了宇宙中，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另外两艘攻击舰的指挥官吓得魂飞魄散，疯狂下达撤退命令，舰艇引擎过载，试图逃离这片空域。 “逃” 顾离嘴角的扭曲笑容扩大，他伸出双手，隔空虚握！ 那两艘正在转向加速的攻击舰，周围的空间骤然凝固、坍缩！仿佛有两只看不见的巨手，将它们连同其所在的虚空一起，狠狠攥住！ 嘭！嘭！ 两声沉闷的、仿佛宇宙背景噪音被掐灭的异响。那两艘攻击舰如同被捏碎的鸡蛋，在极度压缩的空间中变形、崩解，最终化为了两团混杂着金属碎片与能量残渣的、微不足道的宇宙尘埃。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数息。 顾离悬浮在虚空之中，周身暗红领域缓缓收回，那沸腾的杀意与疯狂逐渐平息，重新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冷。他吞噬了这三艘攻击舰逸散的部分能量，感觉体内的混沌之力似乎又浑厚了一丝。 他看了一眼那艘完好无损的黑色穿梭舰，身影再次融入其中。 舰艇继续朝着目标坐标前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有顾离自己知道，在那短暂的、淋漓尽致的杀戮中，他对自身这具“怪物”般的存在，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只有在那种彻底释放毁灭欲望的时刻，那蚀骨的思念之痛，才会被暂时压下。 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缕银色月华的微光，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小小……你看，哥哥现在……很强了……” “强到……可以轻易毁灭这些蝼蚁……” “但为什么……还是感觉这么空……”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舰舱内消散，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