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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中心事件像一根刺，深深扎在顾离心口。表面的日常生活仍在继续，白小小依旧是那个粘人、专注、偶尔会因为他不经意的疏离而泫然欲泣的“妹妹”。但顾离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看她天真烂漫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和警惕。 那种超越常理的力量，如同悬浮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又会以何种形式。 他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她。他发现，白小小对电子设备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和轻微的干扰。老旧的电视机在她靠近时会闪过更多的雪花，手机信号也会变得不稳定。她似乎能感知到窗外极远处的声音，有时会突然抬起头，赤红的瞳孔没有焦点地望向某个方向，轻声嘟囔：“吵……”而那些时候，顾离往往什么异常都听不到。 这种无处不在的“异常”，让顾离的精神持续紧绷。他像是生活在铺满鲜花的雷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这天傍晚，顾离正在厨房准备简单的晚餐，白小小照例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抱着膝盖看他。 “哥哥，饿。”她小声说，眼神跟着他切菜的手移动。 “很快就好。”顾离头也不抬，专注地将西红柿切成小块。刀刃与砧板接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砰！砰！砰！” 那不是友好的拜访，更像是某种粗暴的宣告。 顾离动作一顿，刀尖停在西红柿上。他下意识地看向白小小。 几乎在敲门声响起的瞬间，白小小整个人都绷紧了。她猛地从凳子上站起，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天真懵懂的神色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野兽般的警惕。她无声无息地移动到顾离身边，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摆，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坏东西。”她仰头看着顾离，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确认。 顾离心往下沉。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待在厨房，自己擦了擦手，走向门口。 透过猫眼，他看到了外面的人。是两个穿着深色夹克、面容冷硬的男人，站姿挺拔，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场。不是邻居，不是物业，更不像推销员。 “谁”顾离没有开门，隔着门板问道。 “顾离先生吗”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公事公办的声音，“我们是市局特殊事务科的，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关于前几天南华路爆炸案的相关事宜，请你配合。” 特殊事务科顾离从未听说过这个部门。而且爆炸案已经过去几天，官方通报早已定性，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人找上门他心中的警铃大作。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或者我可以跟你们去派出所。”顾离保持着冷静。 门外的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语气加重：“顾先生，我们奉命调查，请你开门配合。否则，我们将采取必要措施。” 与此同时，顾离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能量波动从门外传来，仿佛某种扫描仪器正在运作。他猛地回头，看到厨房门口，白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冒犯的、压抑的愤怒。她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门板，里面仿佛有暗流在涌动。 不行！不能让他们进来！ 顾离几乎能预见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无法控制的场面。 “我警告你们，私闯民宅是违法的！”他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嘲弄的冷哼。紧接着，一种低沉的、如同电流嗡鸣的声音响起。顾离看到门锁的金属部件，竟然开始微微发红、变形！ 他们要强行突破！ “退回房间里去！”顾离猛地朝白小小低吼，自己则抄起了靠在墙边的旧羽毛球拍，尽管他知道这玩意儿在门外那些人面前可能不堪一击。 就在门锁即将熔毁的千钧一发之际——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门外传来！ 那嗡鸣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和另一个男人惊恐失措的呼喊：“老赵！你怎么了！醒醒！该死……信号受到强烈干扰！请求支援！请求……” 他的声音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骤然中断，只剩下嗬嗬的、仿佛窒息般的抽气声。 门外陷入一片死寂。 顾离僵在门口，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透过猫眼再次看去——只见那两个男人一个直接昏倒在地，面色青紫，身体不时抽搐；另一个则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双眼翻白，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正看到了什么无法形容的恐怖景象。 没有看到任何攻击，没有听到任何打斗。仅仅是在一瞬间，这两个看起来训练有素、装备特殊的男人，就以一种超出理解的方式失去了战斗力。 顾离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白小小依旧站在厨房门口，微微偏着头，赤红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的平静。她抬起一只手，纤细的指尖对着门口的方向，轻轻虚握着，仿佛捏碎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然后，她放下手，看向顾离，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依赖而纯真的表情，仿佛刚才那冷酷非人的一幕只是顾离的幻觉。 “坏东西，睡着了。”她轻声说，走过来，再次拉住顾离的衣角，将脸贴在他的手臂上，“哥哥，不怕。” 顾离低头看着她，手臂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遍体生寒。 他不怕门外那些不知是敌是友的人。 他怕的是身边这个，可以因为感知到“威胁”，就如此轻描淡写地、用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瞬间剥夺他人行动能力甚至可能……生命的女孩。 她的力量，远比他在社区中心猜测的，更加可怕和直接。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干涩无比。 白小小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困惑顾离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们想伤害哥哥。小小……让他们安静一下。”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只是拍死了两只吵闹的苍蝇。 顾离感到一阵无力。跟她讲法律、讲道德、讲生命的重量她似乎完全不具备这些概念。她的世界里，只有最简单的二元法则——对哥哥好，还是对哥哥坏。 坏的，就要清除。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更加尖锐的警报声。显然，刚才的动静和中断的通讯，引来了更多的“后续力量”。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顾离瞬间做出了决定。无论门外那些人是何方神圣，无论白小小做了什么，这里都已经暴露，不再安全。 他一把拉住白小小的手，声音急促而低沉：“小小，我们得离开这里，现在！” 白小小没有丝毫犹豫，赤红的眼眸里甚至闪过一丝兴奋的光：“嗯！哥哥和小小一起！” 顾离用最快的速度抓起随身背包，塞了几件必需品、所有现金和那张存着他微薄积蓄的银行卡。他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几年的、简陋却承载了他无数孤独记忆的小屋，毫不犹豫地拉着白小小冲向厨房后方那个连接着老旧消防通道的小窗户。 “从这里走。” 他推开窗户，带着白小小，身手敏捷地翻了出去，顺着锈迹斑斑的消防梯快速向下。白小小紧跟在他身后，动作轻盈得如同没有重量，银白色的发丝在夜晚的微风中飘动。 当他们双脚落在公寓楼后巷潮湿肮脏的地面上时，头顶上方的公寓门口，已经传来了破门而入的巨响和嘈杂的人声。 顾离紧紧拉着白小小，借着夜色和复杂地形的掩护，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城市霓虹无法照亮的、深沉的阴影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未来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平凡人生的最后一片残影，在今夜，被彻底撕碎了。 从他捡到白小小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而此刻，齿轮加速，带着他和身边这个非人的少女，奔向一场无法预知、席卷一切的崩坏风暴。 逃亡，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