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绯月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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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离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白小小瘦弱的肩膀上，每一步都牵扯着体内撕裂般的剧痛。源初之气枯竭带来的空虚感，比血肉之伤更加磨人。身后的追兵虽暂被震慑，但那毒蛇般的危机感依旧如影随形。 “在那里！他们不行了！”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宣告着短暂的喘息结束。脚步声从多个方向包抄而来，更加谨慎，却也更加坚决。 顾离的心沉入谷底。他已无力再战。 就在这时，扶着他的白小小，动作顿住了。 她轻轻将顾离安置在一堵厚重断墙形成的狭窄夹角里，然后转过身，面向追兵袭来的方向，将顾离完全挡在身后。 “小小”顾离虚弱地唤道，一股强烈的不安扼住了他的呼吸。 白小小没有回头。她背对着顾离，银白色长发无风自动，周身那股依赖和懵懂的气息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亘古、冰冷、仿佛规则显化般的绝对漠然。 “不准……”她开口，声音空灵缥缈，带着多重回响，“……再靠近哥哥。” 两名队员持着捕捉网和麻醉枪越众而出，踏入白小小周身十五米范围。 刹那之间，世界失去了颜色。视野所及，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纯粹黑、白、灰。空气粘稠冰冷，弥漫着星辰寂灭般的尘埃与绝对零度的气息。 白小小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瞳孔已化作两轮悬浮的血月，其中只有俯瞰微尘的冰冷，以及一丝被挑衅引动的本源怒意。 她甚至未曾动念。 那两名队员，连同他们的装备，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从指尖开始寸寸瓦解，化作均匀细腻的黑白尘埃，悄无声息地消散。没有惨叫，没有残骸，彻底抹除。 “开火！毁灭性打击！”指挥官的声音变调，充满惊骇。 数道毁灭性能量光束射向白小小，却在触及黑白领域的瞬间，如同冰雪投入熔岩，前端无声消融，能量结构被强行分解、同化，被那两轮血月悄然吞噬。 剩余的队员被无边寒意冻结。 白小小血月般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抬起苍白的手，五指轻轻收拢。 “噗……噗噗……” 那些队员的身体如同被抽掉支撑的沙堡，在同一瞬间向内坍缩，压缩成微不足道的点，然后彻底消失。同样没有痕迹，彻底的抹除。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名精神崩溃的指挥官身上。冰冷的精神力蛮横地剖开他的记忆防护，翻阅着所知的一切。 顾离被动地承受了冲刷而来的信息碎片，大脑嗡嗡作响： “…异常体-07…极高价值…” “…必须捕获…灯塔计划关键…” “…洁净室…全面解析…” “…共生体…无研究价值…清除…”“…观测权限…议会指令…” 信息戛然而止，杂乱扭曲，却让顾离心胆俱寒！ “异常体-07”是小小，他们要捕获并“解析”她！ “共生体”是他，被判定为“无价值”需“清除”！ “灯塔计划”、“议会指令”……指向一个庞大、冷酷、视他们为蝼蚁的组织！ 愤怒、后怕、无力感交织。他以为只是特殊部门追捕，没想到面对的是如此超乎想象的冰冷机器。更多的疑问如同深渊盘旋——他们到底是什么“灯塔计划”是什么真相仅露一角，已足够黑暗窒息。 白小小完成了“读取”。血月微眨，指挥官的存在也被彻底抹除。 黑白领域退去，色彩回归。白小小眼中血色消退，带着疲惫变回原样，快步跑回顾离身边：“哥哥！” 顾离躺在瓦砾上，喘息着，眼神因剧痛和冲击而涣散。他看了一眼身边慌乱的白小小，她眼中只有纯粹担忧，对信息碎片毫无概念。 他强撑起身，压下惊涛骇浪，声音沙哑：“我们得马上走。” 不再看那片空无一物的废墟，他拉着白小小踉跄离去。身体的伤痛提醒着他的弱小，脑中的冰冷词汇拷问着他的认知。 世界的表象下，隐藏着残酷的真相。他和白小小，在这未知漩涡中，必须挣扎求生。 他不再天真。必须变强，不惜一切代价！为了对抗追捕，更为了撕开迷雾，看清世界，掌握命运！ 顾离的伤势比想象中更重。强行“夺灵”并引爆能量的反噬，几乎动摇了他的根基。若非“元墟”初步锤炼过的身体远超常人，加上白小小那冰冷领域散去的瞬间，似乎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纯净能量反馈到他体内，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他恐怕早已昏死过去。 此刻，他半靠在一处倾斜的混凝土板下，这里是工厂地下管网的一个废弃检修通道入口，极其隐蔽，入口被坍塌的杂物半掩着，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白小小费力地将他拖拽进来，又小心翼翼地将入口用碎石和破布重新伪装好。 通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只有从缝隙透入的几缕微光，勉强勾勒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哥哥……痛……”白小小跪坐在顾离身边，冰凉的手指颤抖着，不敢触碰他身上那些看似无形、实则内部筋肉经脉已严重受损的部位。她赤红的眼眸在黑暗中像两盏微弱却执着的灯，里面盛满了水汽，却强忍着没有落下。她能感觉到顾离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这比面对任何敌人都让她感到恐惧。 “没……事……”顾离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巨大的力气。他尝试调动那缕几乎感应不到的源初之气，但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稍一触动便是钻心的疼。他不得不放弃，只能依靠身体本能的恢复力缓慢自愈，但这需要时间，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水……”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白小小立即闭上双眼，眉心微皱。顾离能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精准的精神力如蛛网般散开，在黑暗中捕捉着空气中的水分子。无数细微的水珠在空中汇聚，缓缓形成一道细流。 她小心地操控着这道水流转到顾离唇边。整个过程精准得不可思议，仿佛她天生就懂得如何操控能量。 “哥哥，喝水。”她专注地维持着精神力的稳定。 清凉的水流滋润了顾离灼痛的喉咙。他震惊于白小小展现出的能力，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异能”的认知。这种精准的能量操控，更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回想起刚才战斗中那些异常现象：装备的突然失效、能量光束的诡异偏转、空气中不自然的能量波动……这一切都透着某种人为设计的痕迹，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控。 “小小，你刚才……”顾离试图询问。 白小小却茫然地摇头：“小小不知道……只是不想他们伤害哥哥。”她似乎真的不明白自己力量的来源，一切只是本能。 顾离陷入沉思。他意识到，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白小小的异常能力、追捕者的高科技装备、战斗中那些违背物理定律的现象……这些碎片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但此刻，他无力深究。伤势在提醒他现实的残酷——他们仍然在被追捕，仍然身处险境。 “我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顾离强撑着想要站起。 白小小立即扶住他，眼中满是担忧：“哥哥休息，小小去找。” 顾离摇摇头。虽然满心疑惑，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无论白小小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无论这个世界有多少异常，他都必须先恢复实力。 他闭上眼，开始全力运转元墟功法。这一次，他不仅是在疗伤，更是在寻找答案——关于白小小，关于这个世界，关于那些异常现象背后的真相。 黑暗中，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依偎。一个身怀惊天秘密而不自知，一个在迷雾中艰难求索。命运的齿轮，正在悄然转动。 这个拥有着瞬间抹杀一支精锐小队力量的存在，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只为能给他喂一口水而小心翼翼。巨大的反差，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力量与心智，并非总是同步。 他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那些信息碎片。 异常体-07…灯塔计划…洁净室…解析…共生... 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针，刺穿着他的神经。 “灯塔”……它要照亮什么或者说，指引什么 “洁净室”……听起来像是无菌实验室，但结合“解析”一词，其含义令人不寒而栗。那绝不仅仅是观察，而是更彻底、更残酷的……分解与研究。 而他自己，“共生体”，这个称呼也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意味。是因为他和白小小在一起，所以被定义为“共生”还是说，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层面，他与白小小之间，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联系 他想到了自己那与众不同的“元墟”修炼之路。在绝灵之地，硬生生开辟出一条依靠吞噬炼化万物来修炼的道路，这本身是否就是一种异常是否也是“观测”名单上需要被“清除”的变量 疑问越来越多，如同滚雪球般壮大。他知道的太少，而未知的太多。这种置身于巨大谜团之中，却只能窥见一鳞半爪的感觉，几乎让人发疯。 但他不能疯。他必须冷静。 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重伤，被一个庞大而未知的势力追捕，身处绝地。看似绝境，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希望。 首先，白小小的力量远超预期。虽然她心智单纯，无法有效掌控，但那毁灭性的力量是实打实的。只要运用得当，是他们活下去的最大保障。但必须更加谨慎，下一次追捕来临的人，必然会更加强大，针对性更强。 其次，他拥有了“元墟”。这条路虽然艰难凶险，甚至伴随着自毁的倾向，但它是独属于自己的力量，不依赖于这个囚笼内的任何既定规则。这是他破局的唯一希望。他必须尽快恢复，并找到更有效、更安全的“资粮”来加速修炼。 最后，他窥见了一丝真相。尽管只是冰山一角，但这让他摆脱了浑噩的状态，明确了敌人和目标。不再是被动地逃避追捕，而是要主动地寻求破局之法——变得更强，了解更多的真相，直到……有能力打破这个囚笼！ 这个目标遥远得如同星空，但此刻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心中。 他感觉到白小小轻轻靠了过来，将冰凉的脸颊贴在他没有受伤的肩膀上，像一只寻求安慰的小兽。她似乎能感觉到顾离内心汹涌的思绪和那坚定的意志，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哥哥，”她小声说，带着困意和一丝执拗，“小小会保护哥哥的。一直保护。” 顾离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臂，轻轻环住她冰凉而单薄的身体。 “嗯，”他低声回应，声音依旧虚弱，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一起。” 黑暗中，两人相互依偎着，如同暴风雨中蜷缩在巢穴里的幼鸟。外面是世界冰冷的恶意和未知的危险，但在这狭小、肮脏、充满霉味的角落里，却有一种名为“羁绊”的东西在无声地滋长，成为支撑他们面对一切黑暗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