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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老带着李铮那近乎苛刻的提议返回野人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放弃世代居住的山谷，举族迁往一个成立不过数月、由死囚和逃犯组成的营地这消息在野人谷内引发了轩然大波。争吵、质疑、甚至几近内斗的冲突持续了整整三天。 最终，对“血狼骑”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黑山营此前展现出的强悍战力，压过了对故土的眷恋。第四天清晨，石老带着谷中所有能拿动武器的一百五十名青壮，以及近两百名老弱妇孺，牵着驮负着有限家当的牲畜，如同一条蜿蜒的长蛇，沉默而决绝地走出了野人谷，朝着黑山营的方向迁徙。 当这支庞大的队伍出现在黑山营哨探的视野中时，整个营地瞬间进入了最高戒备。张狂第一时间集结了所有能战之力，紧张地守在墙头，弓箭上弦，刀剑出鞘。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正看到这黑压压一片、数量远超己方的人口时，一股无形的压力仍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李铮亲自站在大开的营门前迎接。他身后只跟着陈老兵和两名锐士，神色平静，仿佛来的不是可能鸠占鹊巢的数百人，而是久别重逢的旧友。 “石老，一路辛苦。”李铮拱手，目光扫过那些面带疲惫、眼神中混杂着不安、好奇甚至一丝敌意的山民。 石老脸上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深深一揖：“李头领，野人谷上下五百七十三口，今后……便托付给头领了。”这一刻，他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既入此门，便是兄弟。”李铮声音清朗，确保能让前排的山民听清，“黑山营规矩，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一视同仁。陈老兵，带石老和各位乡亲去划定的区域安置，分发今日的口粮和饮水。” “是，头领。”陈老兵应声上前，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人手，引导这庞大的人流前往营地东侧那片提前清理出来的、搭建了众多简陋窝棚的区域。虽然拥挤，但至少能遮风避雨。 人口的急剧膨胀，带来的压力是立竿见影的。原本勉强支撑月余的存粮，在数百张嗷嗷待哺的嘴面前，显得岌岌可危。水源也开始紧张，负责取水的队伍不得不扩大数倍，往返于更远的山涧。 摩擦更是不可避免。山民习惯了散漫的山野生活，对黑山营严格的作息、队列、甚至如厕地点都感到不适。而黑山营的老兵们，则看不惯这些新来者的“不懂规矩”，双方在操练、分配物资时，屡有口角甚至推搡发生。 张狂为此焦头烂额，好几次差点动手教训几个刺头，都被李铮压了下来。 “头领！再这样下去不行！这帮山野鄙夫根本不懂什么叫令行禁止！粮食也不够吃了！”张狂找到李铮，语气焦躁。 李铮正在查看王狗儿带着几个懂些农事的山民整理出来的一小片坡地，闻言头也不抬：“不懂，就教到他们懂。粮食不够，就想办法。张狂，你现在是黑山营的战兵统领，眼光要放远点。这些人，现在或许是累赘，但练出来，就是我们的根基。” 他直起身，指向那些正在笨拙地跟着老卒练习刺击动作的山民青壮：“把他们和我们的新兵打散混编，以老带新。告诉所有老卒，谁敢无故欺凌新来者，军法处置。同样，新来者若敢违抗军令，挑衅滋事，也绝不姑息！” 他又对陈老兵吩咐：“组织妇孺，由你统一调配，负责营地杂务、缝补、协助炊事。另外，派出所有擅长狩猎和采集的小队，加大外出获取食物的力度。告诉乌木祭司，让他挑选几个口齿伶俐、熟悉黑山的山民，成立一支专门的侦察队，由侯三（已牺牲）原来的副手暂领，重点侦查附近可供开辟更大田亩和稳定水源的地方。” 一道道命令下达，虽然无法立刻解决所有问题，但至少让混乱的营地开始向着有序的方向转变。强大的武力威慑（李铮及其核心锐士）加上相对公平的资源和机会分配，逐渐消弭着隔阂与怨气。 乌木祭司在其中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他开始在新建的、稍微像样点的祭坛前，用他那套融合了部落传说和“适应新家园”内容的独特说辞，安抚那些心神不宁的山民，甚至潜移默化地强调李铮作为“强大守护者”的形象。几个原本桀骜的蛮族降兵，在他的影响下，也渐渐融入了营地的生活，甚至开始协助训练。 时间在忙碌与磨合中悄然流逝。半个月后，营地虽然依旧拥挤，但秩序已然建立。混合编练的队伍初见成效，虽然配合依旧生疏，但至少令行禁止能做到七八分。外出狩猎采集的队伍也带回了不少补充，暂时缓解了粮食压力。 也就在这天傍晚，新成立的侦察队带回了紧急军情。 “头领！北面三十里外，发现蛮族侦骑！人数约二十，装备精良，行动诡秘，不像普通游骑，倒像是……像是血狼骑的先锋斥候！”负责侦察队的原侯三副手，一个名叫孙瘸子的老猎户，气喘吁吁地汇报，脸上带着惊惧。 血狼骑的斥候！他们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消息像一块寒冰投入刚刚升起些许暖意的营地。刚刚有所安定的人心，瞬间又被恐慌攫住。 “终于来了。”李铮眼中却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寒光。他看向张狂和刚刚被召来的石老，“是我们新练的兵马初试啼声的时候了。” 张狂一愣：“头领，您的意思是……主动出击可那是血狼骑的斥候！” “正是因为是血狼骑的斥候，才更要打！”李铮语气斩钉截铁，“而且要打得漂亮！我们要用这二十颗人头，告诉兀术，告诉那个什么大祭司，黑山营，不是他们可以随意窥探的软柿子！也要用这场胜利，告诉营地里所有还在观望、怀疑的人，跟着黑山营，有活路，有胜路！” 他目光扫过张狂和面露忧色的石老：“怎么怕了” 张狂脖子一梗：“怕个鸟！头领您下令吧！” 石老深吸一口气，也重重点头：“野人谷的儿郎，没有孬种！” “好！”李铮走到地图前，手指快速点向几个位置，“他们既然敢深入到此，必然有所依仗，行动路线也会尽量避开开阔地。孙瘸子，把你发现他们的具体位置和行进方向标出来……”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这一次，从黑山营悄然潜出的，不再是之前那支精锐的小队，而是由三十名黑山营老锐士和五十名野人谷精选猎手混编而成的队伍。张狂和石老手下最勇武的一个儿子石虎分别带队。 李铮没有亲自前往，他坐镇营地。这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必须留在营地稳定大局，同时，他也需要借此机会，检验张狂和这支新老混合队伍的独立作战能力。 他站在墙头，望着队伍消失的黑暗，体内功力缓缓运转。掠夺系统带来的力量让他渴望战斗，但身为首领的责任，让他学会了在更需要的地方发挥力量。 这一夜，营地内无人安眠。 翌日，天刚蒙蒙亮。 紧闭的营门外传来了约定的暗号。大门开启，出征的队伍返回了。人人带伤，浑身浴血，疲惫欲死，但眼神却如同燃烧的炭火，兴奋而骄傲。 张狂和石虎押着三名被捆成粽子、伤痕累累的蛮族俘虏，身后其他战士则扛着、拖着十几具蛮兵的尸体，以及缴获的精良武器和皮甲。 “头领！幸不辱命！”张狂声音嘶哑，却透着扬眉吐气的快意，“二十个蛮子斥候，全宰了！活捉三个！咱们……咱们折了七个兄弟，伤二十多个。” 以八十对二十，还是埋伏偷袭，依旧付出了七人阵亡的代价。血狼骑斥候的战力，可见一斑。 但无论如何，他们赢了！以新老混合的队伍，正面击溃了凶名在外的血狼骑先锋！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营地，恐慌被一种混合着悲伤与狂热的情绪取代。新来的山民们看着那些染血的战利品和虽然疲惫却挺直腰板的战士，眼神中的疏离和不安，第一次被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取代。 李铮看着那三名虽然被俘却依旧用怨毒眼神瞪着他们的蛮兵，又看了看营地中那些因为这场胜利而士气大振的面孔。 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血狼骑的主力，兀术的报复，还在后面。 但黑山营，已经用这场鲜血铸就的胜利，向所有人宣告了它的存在，也真正完成了内部力量的初步整合。 雏鹰已振翅，虽未高飞，其鸣亦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