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深流涌动 砺剑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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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交会带来的荣光与订单，如同给青山皮具公司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也让整个古塬县与有荣焉。机器日夜轰鸣，车间里灯火通明，工人们三班倒，全力赶制着发往法国、日本和美国的订单。那份曾经遥不可及的“出口创汇”，如今变成了车间里一张张裁剪好的皮料，一针针缝制的线脚，和仓库里越堆越高的包装箱。实实在在的效益，让所有质疑和流言都烟消云散，社员们的腰包鼓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然而，站在办公室窗前的李卫国，眉头却并未完全舒展。热闹与繁忙之下，他敏锐地察觉到水面之下潜藏的暗流，并未因表面的成功而止息，反而可能因他们的壮大而变得更加湍急。 第一个信号，来自陈嘉佑。 这位精明的商人，在广交会订单顺利推进后，对青山公司的热情似乎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皮料供应和现有产品的合作，接连发来几份传真，提出了一系列“深化合作”的建议：包括增资扩股，由他控股，以便“更有效地整合资源，开拓国际市场”；提议将公司的研发设计和市场销售部门逐步迁移至沿海或省城，以“贴近市场和人才”；甚至隐晦地提出，希望李卫国能更多专注于“宏观战略”，将日常生产经营权进一步下放给他派来的管理团队。 这些建议，包裹在“做大做强”的华丽外衣下，但其核心目的，李卫国看得一清二楚：逐步蚕食中方对公司的控制权，最终将青山公司完全纳入其全球产业链的附庸环节。资本的贪婪与掌控欲，在此刻显露无疑。 李卫国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以“需谨慎研究、符合国家政策、兼顾各方利益”为由，暂时将这些问题搁置，同时督促何森加快对现有订单的生产管理和质量控制，用无可挑剔的履约能力，来巩固中方在合作中的话语权。 第二个信号，则更为隐蔽，来自省城系统内。 苏晚晴调任对外经济合作处后，联系比以往更为谨慎，但信息却愈发关键。她在一封看似平常的问候信中，用极隐晦的笔触提及：“……近日偶闻，系统内对部分利用传统工艺、发展迅速的基层合资企业关注升温，或有‘总结经验’、‘树立典型’之意，然‘木秀于林’，标准或更严苛，望慎之。” 李卫国反复咀嚼着这段话。“总结经验”、“树立典型”看似是好事，但结合“木秀于林”和“标准更严苛”，其背后的意味就值得警惕了。这暗示着，省里某些部门或人物，可能正准备以一种更“正规”、更难以抗拒的方式，对青山公司进行干预和“规范”，甚至可能借此机会，安插人手，或者提出一些难以企及的升级要求，从而达到变相控制或抑制其发展的目的。 第三个信号，则直接关联到古塬县内部。 随着青山公司名声大噪，效益凸显，县里一些原本持观望甚至反对态度的部门和个人，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变得异常“热情”起来。各种名目的“调研”、“考察”、“取经”络绎不绝，接待任务陡增，或多或少都干扰了公司的正常运营。更有甚者，一些有背景的关系户，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希望能将子女或亲属安排进公司，尤其是进入管理岗位。 这天，县里一位颇有实权的局领导，亲自给李卫国打来电话，语气亲切地“推荐”一位“能力强、背景好”的远房侄子，希望能在公司安排一个“经理助理”的职位“锻炼锻炼”。 李卫国握着话筒，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冷笑连连。公司正处于爬坡上坎的关键时期，每一个管理岗位都至关重要，岂能成为安置关系户的场所 “王局，感谢您对咱们公司的关心和支持！”李卫国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过您也知道，咱们公司是合资企业，管理岗位需要承担具体业务和责任，何经理那边对人员素质要求很高。目前所有的岗位都是按需设岗，竞争上岗。您推荐的这位同志，如果确实优秀，欢迎他参加我们下一批的统一招聘考核，我们一定公平公正地择优录用。” 电话那头的热情瞬间冷却了几分，打了个哈哈便挂了电话。 陈总经理在一旁听得清楚，有些担忧：“卫国，这样直接回绝，会不会得罪人” “不得罪人，就要得罪公司，得罪跟着我们干的几百号社员！”李卫国语气斩钉截铁，“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是关系场！要想长远发展，就必须坚持原则，守住底线！这个恶人，我来当！” 他深知，这些看似琐碎的“人情”往来，实则是腐蚀公司肌体的蛀虫，若开口子，后患无穷。 面对这三股从不同方向涌来的暗流，李卫国没有慌乱，也没有急于对抗，而是选择了“砺剑无声”。他更加专注于内部管理，狠抓产品质量和成本控制，不断提升青山公司的核心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他加强与杨书记、老周等县里真正支持改革的力量沟通，争取理解和支持，构筑牢固的“根据地”。对于陈嘉佑，他则在保持合作的前提下，更加警惕地守护着中方的权益底线。 同时，他指示李小红的技术小组，在完成订单之余，秘密启动了一个新的研发项目——基于植物鞣制工艺，开发更具技术壁垒和市场竞争力的高端定制皮具系列。他要让“青山”不仅仅是一个原料供应商或普通品牌，更要成为某个细分领域的“技术权威”和“价值标杆”。 办公室的灯光，常常亮至深夜。李卫国伏案疾书，或审视报表，或规划未来。窗外的厂区渐渐沉寂，只有巡逻保安的手电光柱偶尔划过。 荣光之下，暗流涌动。 但他手中的剑，已在无声中磨砺得更加锋利。 他只待风起之时，便挥剑斩流，破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