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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书记的明确表态，如同一声春雷，在古塬县沉闷的体制湖面上炸开了层层涟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县里相关的几个部门，之前那些或明或暗的阻力，在一夜之间冰消雪融。 公社书记亲自跑到李家沟收购点，握着李卫国的手，脸上的笑容比秋日的阳光还要灿烂：“卫国啊！好样的！杨书记亲自过问，这可是我们公社莫大的光荣！你放心，用电的问题，三天，不，两天之内，一定给你解决！联合体的事情，公社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 之前态度暧昧、试图压价的红旗皮件厂厂长，也带着周技术员，主动登门拜访，语气前所未有的客气和诚恳：“卫国同志，之前沟通上可能有些误会。我们对联合体非常看好！技术入股，原料入股，这些都好商量！我们厂里开了会，一致认为，只有紧密合作，才能抓住这次出口的机遇！”他甚至主动带来了厂里的一些设备清单和技术人员资料，以示诚意。 县计委牵头的工作专班迅速成立，并很快下到李家沟进行实地调研和座谈。这一次，再也没有了挑刺和质疑，有的全是务实的问题探讨和方案论证。王股长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未出现在李卫国面前。 笼罩在头顶的阴云骤然散去，李家沟收购点迎来了一片艳阳天。架设电线的工程队迅速进驻，叮叮当当的施工声成了村里最动听的乐章；采集植物鞣料的队伍再也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反而有邻村的社员主动前来，询问能否也提供一些原料；之前一些观望的村民，此刻也彻底放下心来，更加积极地将山货皮张送往收购点。 压力解除，李卫国却没有丝毫松懈，反而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了工作中。他深知，杨书记的支持和眼前的顺利，是基于“出口创汇”这个巨大的预期。如果最终这件事搞砸了，或者效果不及预期，那么所有的支持都可能迅速撤回，甚至反噬自身。 他必须尽快将联合体的框架搭起来，并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 在工作专班的协调下，关于“古塬县农工贸联合体（筹）”的第一次正式谈判，在公社会议室举行。参与方包括李家沟大队（代表李卫国及收购点）、红旗皮件厂、县外贸公司以及公社管委会。 这一次的谈判，氛围与之前李卫国和皮件厂厂长的私下磋商截然不同。有了县里的定调，各方都展现出了极大的合作诚意。 李卫国代表李家沟方面，提出了详细的方案：以植物鞣制技术、现有皮张原料、收购网络以及未来扩建的生产基地入股；皮件厂以部分闲置设备、熟鞣和深加工技术、以及其集体所有制身份（作为资质依托）入股；外贸公司以外贸渠道、专业人才和出口资质入股；公社则以协调用地、提供部分启动资金和政策保障作为支持入股。利润按各方投入的资源和实际贡献进行分配，并设立联合管理小组，共同决策。 这个方案考虑周全，兼顾了各方利益，尤其是明确了李卫国一方在核心技术和新原料供应上的主导权，得到了工作专班的初步认可。经过几轮激烈的讨论和细节打磨，一份《关于组建古塬县农工贸联合体（皮革方向）的试点方案》终于初步成型，并上报县里审批。 与此同时，李卫国一刻也没有停下生产的脚步。通电之后，他立刻购置了两台小型鼓风机和一台简易的皮张拉软机，极大地提升了皮张整理环节的效率和品质一致性。在张老爷子的指导下，新的、容量更大的鞣制池开始修建，采集和制备植物鞣料的流程也进行了规范和分工，初步形成了小规模批量生产的能力。 他还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将大哥李建国正式任命为生产组的组长，负责全部皮张鞣制和生产流程的管理。李建国起初连连摆手，说自己干不了，但在李卫国的鼓励和信任下，这个憨厚的汉子最终接下了担子，做起事来比以往更加卖力、更加用心，仿佛要将过去那些年埋没的干劲全都爆发出来。看到大哥的变化，大嫂张彩霞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脸上的笑容多了，对李卫国的态度也真正从“小叔子”变成了带着敬佩的“当家人”。 家庭的纽带，在共同的事业中变得更加牢固。 这天傍晚，李卫国终于有时间坐下来，给苏晚晴写一封长信。他在信中详细讲述了最近这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以及如何在绝境中抓住机遇、借助更高层的力量实现逆转的过程。他没有炫耀，只是平静地叙述，如同在向一位远方的知己倾诉。他还提到了联合体的进展，以及对未来出口的期待。 在信的末尾，他写道：“……晚晴，谢谢你。若非你及时传递的信息，我未必能如此果断地抓住这根稻草，也未必能如此清晰地看到迷雾后的方向。如今，雏鹰虽未真正翱翔天际，但巢穴已固，羽翼渐丰，只待东风。盼你在省城一切安好，盼早日相逢。” 他将信纸仔细折好，装入信封。这一次，他感觉手中的信，不再仅仅承载着思念，更承载着一份并肩作战的默契与成功的喜悦。 当他走出收购点，准备去寄信时，看到新架设的电线杆上，明亮的白炽灯光将收购点周围照得如同白昼。赵老实、李建国和几个队员，正在灯光下，忙着将一批新鞣制好的皮张进行最后的整理和打包，准备作为扩大生产后的第一批库存。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充满希望的笑容，大声地说着话，讨论着未来。 李卫国停下脚步，看着这片繁忙而充满生机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豪情。 星火，已然燎原。 雏鹰，正在振翅。 属于他和李家沟的时代，正伴随着电线杆上传来的嗡嗡电流声，轰轰烈烈地加速驶来。 他抬头望向东南方向，那是省城所在的方向。 他知道，通往那里的路，正在他的脚下，一步步变成坦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