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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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刘峰在警校这片天地里，已然度过了三个春秋。 那身作训服仿佛长在了他身上，将他打磨得更加精干、沉稳。在杨大队长的悉心栽培下，他不再是那个仅凭一腔正气和部队经验管理学生的“新兵班主任”。他学会了做思想工作的艺术，懂得了如何将严格的纪律与人性化的关怀结合，他所带的班级，无论是内务、训练还是学风，都名列前茅。 因业务能力突出，责任心强，他被破格提拔为学生中队的中队长。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他处理起繁杂的事务来，已然有条不紊。杨大队看着他的成长，眼中满是欣慰，私下里常说：“小刘是我带过的最踏实、最有潜力的苗子。” 在个人生活上，他与陈静的关系，也经历了一段微妙的发展。正如杨大队所料，两人性格相投，相处融洽。陈静的安静与博学，恰好中和了刘峰性格中的刚硬。他们一起散步，聊天，分享彼此工作中的趣事和烦恼。 然而，火花并未如期燃起。或许是因为陈静那份过于沉静的气质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距离。最终，两人默契地将关系定格在了“好朋友”的位置上。 这个定位，反而让他们之间的交流变得更加纯粹和深入。陈静，成为了刘峰人生中的第二个贵人。 与刘峰的草根出身不同，陈静家境优渥，父母是高级知识分子，她自己在大学时代就接触了大量前沿的思想和信息。她的眼界、见识和对社会运行规则的理解，远远超出了刘峰所处的圈子。 当刘峰为处理一个调皮学生而头疼时，陈静会从青少年心理学的角度帮他分析；当他对学校内部某些僵化的体制感到无奈时，陈静会轻描淡写地谈起她父亲单位类似的困境与“破解之道”；当刘峰满足于每月固定的工资和稳定的生活时，陈静会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 “刘峰，你知道吗我大学同学，毕业后去了深圳，在一家外资企业，现在年薪这个数了。”她比划了一个让刘峰咋舌的手势。 “还有那个做建材生意的张老板，就是上次来学校搞讲座那个，听说他去年一年，就赚了我们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她并非炫耀，只是平静地陈述着她所看到的世界。她会分析政策动向，谈论“下海潮”、“市场经济”，说起那些抓住机遇、一夜暴富的传奇，如同讲述一件平常事。 这些话语，像一颗颗石子，投入刘峰原本平静的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拿自己与陈静口中的那些“弄潮儿”比较。他这个中队长，听着风光，但收入有限，上升通道也看得见天花板。而外面的世界，正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发生着巨变。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报纸电视上充满了关于财富和机遇的报道。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感，悄然滋生。 他依然尽职尽责地完成工作，但内心深处，那个被车轮和纪律压抑已久的、属于男人的野心和冲动，开始苏醒。他想起赵经理曾说过的“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想起战友李超在机关里的如鱼得水，更想起王海在鱼塘里扑腾却充满自主性的拼搏。 一天晚上，他和陈静在学校操场散步，望着城市边缘那片正在开发的土地上闪烁的灯火，他突然问： “陈静，你说……我如果辞了这份工作，去外面闯一闯，怎么样” 陈静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坚毅。她没有立刻否定，而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风险很大。”她客观地说，“你没有了体制的保护，一切都要靠自己。但是……”她顿了顿，“以你的能力和性格，如果找对方向，未必不能成功。至少，机会比在这里要多。” “机会”。这个词深深刺痛了刘峰。 他回想起自己这十几年：被动参军，被动当司机，被动离职，又被动地来到警校。每一次人生的转向，似乎都带着几分被动和无奈。他从未真正主动地去选择过，去搏击过。 “下海”的念头，如同荒野上的星火，一旦燃起，便难以扑灭。他看着身边那些朝气蓬勃却尚且懵懂的学生，再看看自己这身仿佛能穿到退休的制服，一种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难道我刘峰这辈子，就只能在这个相对安稳的象牙塔里，看着时代的列车轰隆隆驶过，自己却始终只是个站在站台上的旁观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