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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师傅教徒弟们真传绝技的时候, 其实早有安排:每个弟子学的东西都不完全一样。 有人掌握得多些,有人少些,各有侧重。 为的就是将来师傅不在了,这些师兄弟还能彼此依靠、互相补足。 要是当初把所有人都教得一模一样、样样精通, 等师父走了,门派反而容易散架。 到那时,谁还会记得年节时回山上给师父上香扫墓 所以这背后是有讲究的。 当张铁林看到搬家公司的人一趟趟地把那些高档家具搬进屋, 心里其实是五味杂陈。 他对着陆白苦笑:“我说师弟啊,你人都来了,还来这套” “这不是让我难做嘛!搞得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 “每次我去你家,两手空空,啥也不带;可你每次来我这儿,又是礼物又是物件的。” “你让做师兄的怎么想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这话听着像是推辞,其实也是真心话里掺着客气。 可说实话,看见这些好家具进门,张铁林比谁都高兴。 他自己压根儿没有做生意的头脑,下山之后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到现在也没挣着什么钱,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他和老婆整天为柴米油盐发愁,几乎天天都在熬。 这时陆白开口了:“师兄你别多想,以后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我一分不要,全送你了。” “不过呢,我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虽然你那铺子后来没开成,关掉了。” “但那个店面还在吧我一直记得你当初租下的那个老铺面。”” 陆白之所以盯上别人用过的铺子,是因为这类地方有“人气”。 开得越久,年头越长,就越能聚气养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老家那些老宅子,哪怕破旧了也不轻易拆。 哪天墙塌了梁歪了,他也宁愿找匠人修缮翻新。 因为老屋老铺,多少会留住阳气,镇得住根基。 人在外奔波,若命脉浮荡、根基不稳,迟早要出问题。 张铁林听了摆摆手:“你要看得上那破地方,拿去就是了。 现在我拿它当仓库堆杂物,早没啥用了。” “前阵子我老婆还念叨,想找台挖掘机直接铲平,卖地换点现钱,家里实在等着用钱。” 可陆白真正想要的,又岂止是一个旧铺面 他更看重的是张铁林曾经积累下来的人脉资源。 张铁林早年间确实认识不少资深的风水行家, 也曾热衷于结交各路人物。 但他这个人,情商不高,不懂往来之道。 细看他的种种举动,就能明白—— 这个人天生就不适合与人打交道。 比如有一次,一位相熟的风水先生儿子办满月酒, 本是一片好意,想请他也来热闹热闹,图个吉利。 谁知张铁林包红包时,不小心多塞了两百块,事后察觉了, 竟又厚着脸皮把红包要回来,抽出两张票子,只留下一百块再递过去。 这种事一旦传出去,谁心里能舒服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这样做,不是明摆着轻视人家、不给人面子吗 从那以后,那位风水师傅便彻底断了和他的来往,连个电话都没再打过。 可以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有活儿不会叫上他,有什么新门道也从不分享。 这种处世方式,大概就是人际交往中最失败的典型了。 张铁林望着对方,继续说道:“不过师弟,你也不是那种无缘无故登门的人,真就只是为了这老宅子来的” “依我对你的了解,你这人骨子里其实挺奔放的。” “而且做事一向目的明确,不会平白无故浪费时间。” 陆白并没太在意张铁林说的这些话,反而一边听着,一边在屋里四处打量。 李二狗对这房子是打心底里嫌弃。 不说别的,光是通风差就够呛,再加上年久失修,整栋屋子透着一股陈腐味。 要是赶上回南天,家具怕是连三天都撑不住就得发潮长霉。 长此以往,住在里面的人迟早会出问题——肺部感染真菌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到真住进医院治这个病,几万块就这么砸进去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张铁林一家老小总是咳嗽不断。 他儿子一到潮湿天气或空气干燥时,支气管炎立马就犯。 再加上张铁林本人五行属火,而火克金,肺恰恰对应的是“金”。 所以他在家待得越久,孩子咳得越厉害,几乎是种命理上的压制。 更麻烦的是,这附近七八里地竟分布着好几个火葬场。 最近一段时间,还不停有遗体往这边运送,焚烧炉日夜不歇,火势旺盛。 这样一来,整个区域“火旺克金”的格局愈发明显,环境磁场对健康极为不利。 这也是陆白一直劝他们赶紧搬走的根本原因。 可要是张铁林真听得进去劝,又怎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这个人,总觉得自己懂点门道,有点本事。 但实际上当年在山上所学的那些东西,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师傅传艺向来讲究因材施教——若看你天赋出众,自然倾囊相授,把毕生心得都交给你; 若觉得你资质平平,那就随便教点基础功夫,够糊口就行,绝不会让你碰核心的东西。 张铁林的妻子见陆白带了一堆新家具进门, 原本冷淡的态度顿时缓和了不少。 果然,老话说得没错:人只要够实在、够大方,缺点都能被忽略。 陆白笑着问:“嫂子,最近在忙啥呢听说你之前开了个服装店,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口,对方立刻露出尴尬神色,叹了口气:“别提了,那店根本开不起来。” “才撑了没两个月就关门了,可能咱俩都不是做生意的料。” “这辈子也就适合安安稳稳过日子,再来一次,我绝对不碰买卖了。” 陆白听完,仍是笑呵呵地说:“哎呀,头一回做生意谁没个磕绊慢慢来,经验都是攒出来的。” “再说现在这行情你也知道,竞争多激烈啊。” “最关键的是,现在大家买东西都上网,实体店压根扛不住。” “这情况,倒闭也不奇怪,合情合理。” 顿了顿,他又说:“师兄,要不这样,你跟你爱人干脆来我厂里上班吧一人一个月一万,你们看行不行” “外边我给工人顶格也就七千,但你们不一样,是自己人,我不搞虚的,直接给最高待遇。” 张铁林一听,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心里直嘀咕:今儿是不是走大运了 不仅换了新家具,还当场安排上了工作。 这简直就像是命运特意为他送来的一位贵人。 所以张铁林对陆白感激得不行,当场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可陆白哪敢受这一礼在他眼里,长辈给晚辈下跪,简直是折自己的福气,损自己的寿数。 他赶紧伸手去拉,一边急道:“哥,你这搞啥呢快起来!你这么一跪,我今晚都得做噩梦,真扛不住啊!” “再说了,最近我这运势本来就不太顺,要是再碰上这种事,那不是雪上加霜嘛。” “咱们可是同门师兄弟,讲这些虚礼干啥再说了,老话说得好,长者拜少者,反受其殃——你这不是害我吗” 张铁林一听,顿时恍然大悟,抬手就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懊恼地说:“哎哟我真是猪脑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太不讲究了,这锅我背,全是我没记性!” 这时,陆白瞥见张铁林的儿子正坐在角落写作业,字迹歪七扭八,像蚯蚓爬过一样,忍不住皱眉问道: “你儿子现在在哪儿念小学这写字的样子……老师是不是压根就没怎么教啊” 张铁林苦笑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也就上了个阳光小学,那种地方你也知道,一年学费才一百多,能指望啥教学质量” 那学校归福利院管,便宜是便宜,但师资、教材、环境全都跟不上。 江湖上有句话讲得透: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你想拿一块钱买十块钱的东西,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没办法啊,家里就这么点条件,我也想让他上好学校,可现实摆在那儿。” “当爹的没本事,只能让孩子将就点……这事我认,是我的责任。” “但我心里不甘啊,我不想他跟我一样一辈子困在这条死胡同里。” “听说你以前跟小绵羊小学那边有点关系能不能帮忙托个关系,让我儿子转过去” “听说那学校还能缓交学费……只要孩子能有个出路,我就算砸锅卖铁也认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可眼底全是压抑的苦涩。 其实当初他是真不想要孩子的。 他自己都活得紧巴巴的,连温饱都勉强,哪来的底气去养另一个生命 生下来容易,养大谈何容易孩子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吃穿用度样样烧钱,活脱脱一个“吞金娃娃”。 小时候喝奶粉,就得挑进口的,不然怕营养跟不上; 长大一点,别人家孩子学钢琴、跳舞、画画、英语班一个接一个,你家孩子两手空空,你怎么忍心 他不是没挣扎过。 可父母天天在耳边念叨:“你不生孩子,咱家香火怎么办你这是要绝后啊!” 母亲甚至搬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来压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一个做儿子的,还能怎么办 只能咬牙点头,把孩子生了下来。 可孩子一落地,生活的压力就像山一样压了过来。 他这才明白,原来当父亲不只是身份的变化,更是一场漫长而沉重的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