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生死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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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风呜咽，湖面波纹荡漾。 杨锦兀立船头，心神俱系于岸上赵蓉与周海通的安危，浑然不觉身后变故。 待他惊觉回首，目光穿透简陋的屋棚缝隙，心胆骤然一沉！ 只见古丽娜仍漂浮在冰冷的湖水中，嘴角一缕殷红蜿蜒而下，往日灵动的双眸此刻一片死寂的混沌，交织着难以置信的困惑与彻骨的绝望，仿佛在无声诘问这无情的命运。 杨锦喉头一哽，不假思索，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足尖在船舷一点，人已凌空横掠，猿臂轻舒，揽住那水中飘萍般的娇躯，借力一个回旋，稳稳落回船中。 刚一落定，他目光急扫向陈雄。 这一看，更是如遭重锤！ 只见陈老爷子被白宗元从后托扶着，面色惨白如纸，竟无半分人色。 胸前衣襟已被大团深红浸透，伤口狰狞，正中心窝要害。 杨冲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止血，然而那创口之大，位置之险，任他如何按压，热血依旧汩汩涌出，染红了杨冲的双手，也染红了杨锦的双目。 “陈爷爷！”杨锦扑到近前，声音发颤。 陈雄气息微弱如游丝，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枯槁的手颤抖着抬起，似有千钧之重。 杨锦慌忙双手紧紧握住那冰冷的手掌，只觉一股寒意直透心底。 陈雄胸膛剧烈起伏数下，喉中嗬嗬作响，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 “锦儿…江湖…险恶…步步…杀机…独木难支…终非长久…” 他喘息着，聚集最后一丝气力，眼中回光返照般亮起一点微芒， “俗语…说得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切记…切记…” 言及此，已是气若游丝。 杨锦心如刀绞，重重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猛地想起什么，颤抖着从怀中贴身衣衫里，珍而重之地摸出一枚温润玉佩——正是当日从李桐身上斩落。 他将其轻轻放入陈雄冰凉的手心。 那玉佩甫一触及掌心，陈雄浑浊的眼中竟陡然迸发出一缕异样的神采，仿佛穿透了生死界限，看到了某个久远而温暖的影子。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收紧，死死攥住玉佩，仿佛攥住了毕生的执念与柔情。 同时，另一只手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紧紧回握杨锦的手，力道之大，令杨锦指骨生疼。 陈雄艰难地侧过头，目光掠过船上神情悲戚的白宗元等人，嘴角竟费力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挤出一丝极淡、却饱含释然与期许的笑意。 随即，那紧握的手蓦然一松，头无力地歪向一侧，气息断绝！ “陈爷爷——！” 杨锦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泪如泉涌。 一路走来，那些曾予他温暖与庇护的亲人，如同风中残烛，一个接一个熄灭。 巨大的孤寂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天地之大，孑然一身。 此时，另一侧传来古丽娜压抑的悲泣。 她的伯父古吉利双目紧闭，漂浮在身后血染的湖水中，猩红的涟漪在他身周无声扩散，浸透了半边碧波。 古丽娜泪眼婆娑地望着水中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自重逢那一刻起，她便察觉伯父身上那股令她心寒的疏离与冷漠，远非久困牢狱所能解释。 她曾心存侥幸，以为只是岁月消磨了亲情，万没想到，终究还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黑玉传说！ 为了一个镜花水月的长生之梦，他竟抛弃了世代守护的寨子，背弃了血脉相连的族人！ 此刻，看着水中了无生气的躯体，她心中涌起一股尖锐的痛楚——早知如此，宁愿他永远留在碧林宫那不见天日的囚牢，也好过此刻这般凄凉、这般不值地葬身冰冷的湖水。 哑巴船夫默然无言，眼中亦是悲愤，他奋力划动小船靠近，俯身将古吉利的尸身拖上船板。 又见古吉利一只手掌死死紧握成拳，僵硬如铁，显是临死前仍紧抓着某物。 哑巴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紧攥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露出里面一个被水浸透、染血的布包。他默默将其取下，置于一旁。 岸边，碧林宫主赵无极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笑意。 他好整以暇，丝毫不担心杨锦会驾船远遁。因为他早已洞悉，不仅周海通与这少年渊源匪浅，就连他那名义上的“女儿”赵蓉，竟也与这少年暗生情愫，纠缠不清！ 只要那几块传说中的黑玉还在船上，只要自己有周海通和赵蓉在手，他料定杨锦便是插翅也难飞。 他甚至有些快意地思忖：若真能集齐黑玉，解开长生之谜，眼前这个“女儿”，本身就是自己的一枚“棋子”，舍去又有何妨 他如同稳操胜券的猎人，静待猎物自投罗网。 人生际遇，有时便是如此无奈。 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是必死之局，却因情势所迫，因心有所系，不得不咬牙向前，纵身一跃！ 杨锦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湖风，目光扫过船上悲伤欲绝的几人： 气息奄奄的白宗元，泪流满面的古丽娜，悲痛沉默的两位幸存前辈。 他猛地抱拳，声音低沉而决绝：“诸位，杨锦就此别过！保重！” 话音未落，趁着众人尚沉浸在悲痛之中，杨锦身形骤然发动，脚下步伐玄奥莫测，正是他苦练的“迷踪步”！ 只见他身影如鬼魅，又如穿花蝴蝶，在狭窄的船舱内带起道道残影，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白宗元、古丽娜、等人只觉眼前一花，身上几处大穴骤然一麻，如同被极细微的冰针刺入，周身气血顿时凝滞，再也动弹不得。 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中惊骇莫名。 唯有哑巴船夫未被波及。 杨锦闪身至白宗元身前，单膝点地，抱拳沉声道： “白前辈！晚辈蒙您不弃，得以并肩冲出碧林宫牢笼，此恩此情，永志不忘！ 然晚辈身负血仇，更不忍见至亲至友因我而殒命。此行凶险，恐是诀别。 若前辈能脱此难，万望转告白姑娘……” 他喉头哽咽了一下，声音更低， “杨锦福薄命浅，今生无缘…唯有来世结草衔环，再报姑娘…授艺活命之恩！” 白宗元此刻亦是虚弱至极，望着眼前这重情重义、却注定要孤身赴死的少年，眼中满是复杂难言的痛惜与激赏。 更令他心头剧震的是，这少年话中之意，分明已与自己的掌上明珠白秋兰情根深种，甚至…已得道家不传之秘“紫阳神功”！ 难怪他能打通任慧二脉！ 女儿曾私下传授此功，并托付终身，自己竟浑然不知。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作为父亲，他本能地感到一丝被隐瞒的愠怒与失落，但更多的，是对女儿眼光的赞许和对眼前少年命运的深深叹惋。 这，或许便是一个父亲最后固执的骄傲与无奈吧。 白宗元无法言语，只能艰难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深知自己重伤之躯，此刻非但帮不上忙，反是累赘。 一丝渺茫的希望在他心底升起： 或许…这屡创奇迹的少年，真能再次绝处逢生 然而目光触及碧林宫那高耸阴森的宫墙，岸边密密麻麻的弓弩手和如狼似虎的侍卫，这点希望之火瞬间便被冰冷的绝望扑灭。 铁桶般的碧林宫，插翅难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