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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退去的第二天，村庄恢复了紧张的劳作。昨日的冲突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但也更加坚定了大家必须自救的决心。水渠工程以更高的效率继续推进。 秦建国几乎住在了工地上，那双沈念秋送的布鞋沾满了泥泞。他指挥着最后一段渠沟的开凿，以及拦水坝最后的加固。虎子等人更是咬紧牙关，透支着本就不多的体力。终于，在又一个夕阳西下之时，一道清亮的河水，顺着新挖的土渠，哗啦啦地流淌进了那片原本干旱的土地。 水流浸润着黑土，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土地在畅快地饮水。疲惫不堪的人们围在水渠边，看着这生命之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跪在渠边，用手捧起混浊的河水，激动得热泪盈眶。有了水，地里的秧苗就有了活的希望！ 村支书看着这一幕，用力拍了拍秦建国的肩膀，眼圈泛红，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水渠的通水，标志着春耕最艰苦的阶段告一段落。种子已经播下，水利得以保障，接下来是一段相对而言的“空窗期”——等待作物生长，同时进行田间管理，如除草、间苗等。但仓库里的粮食存量已经见底，陷阱的收获也越来越不稳定，春荒的阴影并未因水渠通水而散去，反而因为前几日抵御流民消耗了大家大量体力而更加沉重。 “光靠野菜和稀粥撑不到秋收。”夜晚的村民大会上，秦建国开门见山，“我们必须想办法开辟新的食物来源。” “还能去哪儿找附近的野菜都快被挖光了。”有人叹息道。 秦建国目光投向远处在月光下呈现墨黑色的连绵山峦：“山里。我们之前只在近山活动，更深的山里，肯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动物，或者……能吃的植物。” “太危险了！”老支书立刻反对，“深山老林，野兽多，地形也复杂，容易迷路。” “我知道危险。”秦建国沉稳地回答，“所以不能大规模进去。我带上几个人，组成一支小队，带上武器和必要的工具，只做探索，不深入。目标是寻找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特别是……可能存在的，我们不认识的，但能吃的块茎或者果实。” 他的目光看向沈念秋。沈念秋会意，拿出那本已经被翻得更旧的《农田水利基础知识》，翻到后面一些泛黄的、看似是前人随笔记录附页的地方：“这本书后面，有一些简单的图样，画着几种据说产量很高、能在贫瘠土地生长的作物，叫什么‘土芋’、‘番瓜’之类的，描述说地下结块，能当粮食。只是图画粗糙，也不知道我们这山里有没有。” 这给了大家一丝渺茫的希望。经过商议，最终决定由秦建国带队，虎子、根生（他的胳膊好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另外两个经验比较丰富、身手敏捷的猎人，组成五人探索小队，次日一早进山。 第二天拂晓，五人小队准备出发。他们带着磨利的柴刀、自制的弓箭、绳索、火折子以及几个空麻袋。沈念秋默默地给每个人的水囊里灌满了烧开晾凉的水，又塞给秦建国一小包用干净布包好的盐巴和几种她辨认出的、用于应对毒虫和止血的草药。 “万事小心。”她低声道，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秦建国点了点头，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转身，带着小队毅然走进了晨雾弥漫的森林。 村庄再次陷入了等待。这一次，等待的不再是看得见的敌人，而是未知的探索结果。 森林深处与外围截然不同。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光线昏暗，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草木腐烂的气息。秦建国根据太阳和地形谨慎地选择路线，并用柴刀在树干上留下清晰的标记。 他们发现了些许动物的新鲜足迹，但大多机警地避开了他们。陷阱在深山里效果不佳，他们只侥幸捕获了一只瘦弱的山鸡。虎子用弓箭射下了一只不知名的大鸟。这些肉食对于缓解村庄的饥荒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寻找那种“土芋”或类似的可食用块茎。根据书中模糊的描述，它们喜欢生长在疏松、排水好的坡地。第三天，当他们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山涧向上攀登时，根生突然叫了起来：“建国哥！你看这边！” 众人围过去，只见在山涧一侧阳光能照射到的斜坡上，蔓延着一大片他们从未见过的藤蔓植物，心形的叶子绿油油的，长势旺盛。 “挖开看看！”秦建国心中一动，下令道。 虎子和根生立刻用铁锹小心翼翼地挖下去。很快，铁锹碰到了硬物。拨开泥土，一个个比拳头还大、表皮紫红色的块茎露了出来！ “是这个吗书上画的‘土芋’”虎子拿起一个，掂了掂，沉甸甸的。 秦建国接过，仔细看了看，又用匕首切开一小块。露出白色的肉质，切口处很快有淀粉析出。他冒险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切面，只有一股土腥味和淡淡的涩味，没有明显的麻痒或刺痛感。 “很像！但不确定有没有毒。”秦建国谨慎地说。他记得沈念秋说过，很多野生植物块茎含有毒素，需要正确处理。 他们继续扩大挖掘范围，发现这片坡地竟然遍布这种植物，收获远超预期，很快就装满了两个麻袋。此外，他们还在附近发现了另一种匍匐生长的植物，结着一个个橙红色、扁球形的果实（南瓜），以及一片攀援的豆科植物，豆荚已经饱满（可能是野大豆或类似品种）。 这些发现让小队成员兴奋不已。虽然不确定全部都能食用，但无疑是巨大的希望。 他们不敢久留，背负着沉重的收获，沿着标记开始返程。回程的路似乎格外漫长，沉重的麻袋消耗着他们本已不多的体力，但想到村庄里翘首以盼的乡亲，每个人都咬牙坚持着。 当第五天傍晚，五个疲惫不堪、衣衫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的身影，背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出现在村口时，整个村庄都沸腾了。 人们围了上来，看着从麻袋里倒出来的奇形怪状的块茎（土豆）和果实（南瓜），议论纷纷，既好奇又忐忑。 秦建国第一时间找到了沈念秋和村里几位见识最广的老人。 沈念秋仔细对照着书上的模糊图样和描述，又查看了实物，尤其是那个切开的紫红色块茎（土豆）：“书上说，‘土芋’，又名阳芋，蒸煮后可食，荒年可充饥……应该就是这个！至于这个橙红色的瓜（南瓜），书上也有简图，说可作菜，亦可代粮。” 但如何确定无毒秦建国采用了最原始也是最可靠的方法。他让沈念秋选取了少量“土芋”（土豆）和南瓜，分别用清水长时间浸泡（去除部分龙葵碱等生物碱），然后彻底煮熟。 首先，他让捉来的山鼠试吃，观察了半天，山鼠无恙。然后，秦建国不顾众人劝阻，亲自尝了一小块彻底煮熟的“土芋”。口感粉糯，带着独特的香味。他又尝了一小块南瓜，香甜软烂。 他耐心等待了整整一个时辰，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应该没问题！”秦建国终于宣布。村民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随即被巨大的喜悦淹没。 这些新发现的“粮食”被立刻妥善处理。土豆被挑选出部分个头大、芽眼饱满的留作种子，准备在村边开辟一小块试验田进行扩种。其余的则和南瓜、采集到的野豆一起，成为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村庄口粮的重要补充。 虽然依旧吃不饱，但那种濒临绝望的饥饿感被大大缓解了。土豆饱腹感强，南瓜香甜，野豆则能提供宝贵的植物蛋白。村庄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许多。 秦建国站在村口，望着远处已经泛绿的田野和蜿蜒流淌的水渠，又看了看身后正在学习如何烹制这些新食物的村民们，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春天的危机似乎暂时度过了。但他知道，播种只是开始，作物的生长需要时间，夏季可能会有病虫害、干旱或洪涝，未来的挑战依然无数。 然而，经过修水渠、抗流民、深山寻粮这一系列事件，这个村庄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能被动等待、充满恐慌的群体。他们在秦建国的带领下，凝聚成了一个更有韧性、更有智慧、也更有信心的集体。 夏天的脚步悄然临近，阳光日益炽烈。属于这个村庄的生存故事，还远未结束。秦建国的目光已经投向了那片试验田和更远的未来，他在思考，如何利用这个夏天，为秋天的收获，积累更多的保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