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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辞自我封闭的壁垒，坚厚得仿佛能隔绝一切。他像一台精密而不知疲倦的机器，高速处理着集团事务，用一场场漂亮的商业博弈来填满所有时间，试图以此证明，即便灵魂被困于残躯，他依旧是那个足以掌控一切的王者。然而，强行压制的情绪和过度透支的精力，如同不断累积的岩浆，在他冰冷的外表下暗流汹涌，伺机喷发。 苏晚晚的担忧与日俱增。她能通过每日必要的护理，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内部愈发紧绷的弦——神经痛发作的频率和强度似乎有细微的增加，肠道功能也因持续的精神高压而变得不那么稳定。但他拒绝沟通，拒绝任何超出基础护理范围的接触，甚至连目光都吝于给予。她只能像最忠诚的守卫，守在这座冰封的堡垒外，警惕着任何可能从内部或外部击垮他的风暴。 风暴，以一种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方式，骤然降临。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顾砚辞正在书房与海外高管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视频会议。他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背脊挺直，面容冷峻，言辞犀利地剖析着某个并购案的潜在风险，气场强大到仿佛能透过屏幕扼住对方的喉咙。只有置于桌下、紧紧攥住座椅扶手以至于指节泛白的手，泄露着他正强忍着阵阵袭来的、因久坐而加剧的骶骨钝痛。 苏晚晚在偏厅查阅最新的医学文献，试图为僵持的“破晓计划”寻找新的突破口，或者说，只是让自己保持专业上的忙碌，以对抗那无孔不入的无力感。 突然，她放在一旁的、连接着念念幼儿园紧急联络通道的专用手机，发出了尖锐而持续的蜂鸣！ 不是普通的电话铃声，是最高级别的紧急警报！ 苏晚晚的心脏瞬间漏跳一拍，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惊惧而微微变调：“我是苏晚晚，出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幼儿园园长惊慌失措、几乎语无伦次的声音：“苏、苏女士！不好了！念念……念念他……刚才在放学时，有两个穿着白色制服、自称是社区医院派来进行‘常规幼儿健康筛查’的人，拿着伪造的文件，试图……试图强行带念念上车！保镖先生发现了异常，正在阻拦，发生了冲突！念念受到了惊吓……” 后面的话，苏晚晚已经听不清了。 “试图带走念念”……“强行”……“冲突”……“惊吓”……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刺入她的大脑，瞬间将她所有的理智和冷静焚烧殆尽！ 有人！竟然有人！敢把黑手伸向她的儿子！伸向念念！ 一股冰寒刺骨的恐惧，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她脚底直冲头顶！她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但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眼眸里，却迸发出了从未有过的、近乎疯狂的厉芒！ 她甚至来不及挂断电话，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像一道离弦的箭，不顾一切地冲向了书房！ “砰——！” 书房厚重的实木门被她用尽全力撞开，发出巨大的声响，打断了里面正在进行的、气氛凝重的视频会议。 屏幕那头的高管们惊愕地看着突然闯入、面色惨白如鬼、眼神却燃烧着骇人烈焰的苏晚晚。 顾砚辞的会议被打断，不悦地蹙眉抬头，冰冷的视线扫向门口，正欲呵斥，却在接触到苏晚晚那双充满了极致恐惧和愤怒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苏晚晚。哪怕是面对他最恶劣的态度，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她也总是维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此刻的她，却像一只被触犯了逆鳞的母兽，濒临疯狂。 “顾砚辞！”苏晚晚的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幼儿园！有人……有人要强行带走念念！” “嗡——”的一声，顾砚辞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瞬间一片空白！ 念念……有人要动念念！ 那个会抱着他的腿软软喊“爸爸”的孩子，那个会用纯净眼神仰望他的孩子，那个是他黑暗生命里唯一不受控制的温暖光源……有人，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念念头上！ 下一秒，那短暂的空白被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黑暗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最原始的保护欲和毁灭欲！ 他甚至忘记了视频会议的存在，忘记了屏幕那头还有一群目瞪口呆的下属。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久坐带来的剧痛和不适在那一刻仿佛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席卷全身的、令人战栗的冰冷！ “位置！情况！”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骇人的杀意。 “幼儿园门口！保镖拦住了！念念受惊！”苏晚晚语速极快地回答，声音依旧颤抖，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某种孤注一掷的狠绝，“车！立刻去！” 顾砚辞没有再问第二句。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车钥匙，甚至来不及关闭视频会议，迈开长腿就向外冲去！他的步伐因为急促和内心翻涌的暴戾而略显踉跄，但速度却快得惊人！ 苏晚晚紧跟在他身后，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念念！她的儿子！谁也不能伤害他！ 两人如同两道裹挟着风暴的身影，冲过顾宅空旷的走廊，冲下楼梯，径直冲向车库。佣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杀气的阵势吓得纷纷避让，大气都不敢出。 顾砚辞亲自驾驶，黑色的suv如同挣脱牢笼的黑色猛兽，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碾过顾宅门前的路面，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朝着幼儿园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顾砚辞紧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他的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钢铁，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幽暗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足以毁灭一切的黑色漩涡。 念念…… 他的儿子…… 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软肋和逆鳞！ 竟然有人，敢碰！ 无论是谁，无论背后站着的是顾明，柳玉茹，还是其他任何魑魅魍魉——他都要他们，付出绝对无法承受的代价！ 苏晚晚坐在副驾驶，紧紧抓着胸前的安全带，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不断后退的街景。她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微微发抖，但更多的，是一种与顾砚辞同频的、冰冷的杀意。母亲保护幼崽的本能，让她此刻摒除了所有的软弱和犹豫。 “再快一点……”她低声催促，声音沙哑。 顾砚辞没有回应，只是将油门踩得更深。车速表上的指针，不断攀升，逼近危险的红色区域。 当他们以惊人的速度赶到幼儿园门口时，现场仍是一片混乱的尾声。 两名穿着伪造白色制服的男人已被顾砚辞派去的、经验丰富的保镖阿成和他的搭档死死按在地上，脸上挂了彩，眼神凶狠却透着慌乱。幼儿园的老师正抱着吓得小脸煞白、不停抽泣的念念，轻声安抚着。周围拉起了警戒线，一些接孩子的家长惊魂未定地围在一旁议论纷纷。 “念念！”苏晚晚第一个推开车门冲了下去，几乎是扑过去，从老师怀里一把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感受到那小小身体传来的剧烈颤抖，她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刺穿，疼得无法呼吸。 “妈妈……哇……”看到最依赖的母亲，念念一直强忍的恐惧终于爆发出来，放声大哭，小手死死搂住苏晚晚的脖子，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她。 顾砚辞随后下车，他的脚步在看到儿子痛哭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哭声像是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但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将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寒流的目光，投向了被制服在地的那两个男人。 阿成立刻上前，低声快速汇报：“顾总，人控制住了，身手不差，像是受过训练的。伪造的文件很逼真，差点被他们蒙混过去。幸好我们一直保持最高警惕。” 顾砚辞没有说话。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那两个被按在地上的男人。他的步伐很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阳光照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将他脸上那种极致的冰冷和戾气渲染得愈发骇人。 他在那两个男人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如同俯视着两只渺小的、即将被碾碎的虫子。 他没有问“谁派你们来的”这种废话。 他只是微微俯身，用一种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对着其中那个看起来是头目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告诉你们背后的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进对方的耳膜。 “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游戏，到此为止。”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那两人瞬间变得惊恐万状的眼神，对阿成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处理掉。” 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扔掉一件垃圾。 然后，他转身，走向紧紧相拥的苏晚晚和念念。 在靠近的那一刻，他眼中那毁天灭地的冰冷杀意，如同潮水般褪去，被一种深沉的、混杂着后怕、心疼和无比坚定守护欲的情绪所取代。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儿子哭得不断抽动的小小脊背。 念念感受到父亲的触碰，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在看到顾砚辞的瞬间，哭声更加委屈：“爸爸……有坏人……要抓念念……” 顾砚辞的心，在这一刻，被儿子的眼泪彻底融化，也被那未散的惊惧彻底点燃。 他俯身，将苏晚晚和念念一起，紧紧地、用力地拥入自己怀中。这是一个充满了力量和保护意味的拥抱，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危险和不安。 他低下头，在儿子柔软的发顶落下一个郑重的吻，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誓言： “不怕，念念，爸爸在。” “爸爸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和妈妈。” 他抬起眼，与怀中的苏晚晚视线交汇。她的眼中，同样充满了未散的惊悸和与他同调的决绝。 顾砚辞的目光越过她，望向远处城市的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重新凝聚起的，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都要酷烈的杀意！ 战火，已不再局限于商场，不再局限于他这副残破的身体。 有人，越过了最后的底线。 那么，就必须承受，来自地狱的怒火！ 他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在苏晚晚耳边低沉响起：“看来，有些人，是活得不耐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