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以身为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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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集团总部大楼最大的新闻发布厅，此刻成为了整个商界和舆论界瞩目的焦点。镁光灯如同密集的星辰，将主席台照得亮如白昼。台下，座无虚席，长枪短炮对准前方，记者们交头接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好奇、质疑与期待的紧张气氛。后台，气氛则如同手术室般凝重。 苏晚晚最后一次检查了顾砚辞的生命体征监测贴片，那贴片巧妙地隐藏在他挺括的白色衬衫袖口之下。她的指尖能感受到他皮肤下传来的、比常人稍快且不够规律的心跳，以及一种因极力克制疼痛和虚弱而产生的细微颤抖。 “记住，只有二十分钟。感觉任何不对，看我手势，或者直接按这个。”她将一个微型报警器塞进他另一只手的掌心，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警告，“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顾砚辞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蓝色西装，这让他过于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醒目，但也奇异地中和了几分病气，增添了一种近乎悲壮的坚毅。他靠坐在一张特地为他准备的高脚凳上，这能稍微缓解他腰骶的承重压力，但长时间的坐姿对他而言同样是折磨。他看了一眼苏晚晚，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是破釜沉舟的平静。 江辰站在入场口，如同最警觉的哨兵，对着耳麦最后一次确认：“各点位最后检查，完毕。安保就绪，媒体管控就绪，医疗应急小组就绪。倒计时一分钟。” 时间到。 发布厅内的灯光再次调亮，所有杂音瞬间消失。 江辰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通往主席台的门。 顾砚辞用手杖支撑着身体，在江辰不动声色的虚扶下，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光亮的中心。他的步伐很慢，甚至能看出一丝因身体不适而带来的滞涩和沉重，手杖点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笃、笃”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当他终于在高脚凳上坐定，调整了一个相对能维持更久的姿势，抬起眼望向台下时，整个发布厅出现了瞬间的寂静。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异常苍白的脸色，看到了他额角在强光下无法完全掩饰的细密汗珠，看到了他搭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 这就是那个传言中“病重垂危”、“无力视事”的顾氏掌舵人他看起来确实虚弱，但那双眼睛——锐利、深邃、平静之下仿佛蕴藏着风暴，没有半分濒死之人的浑浊与放弃！ “各位，下午好。”顾砚辞开口了，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带着事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平稳，没有丝毫颤抖，“我是顾砚辞。感谢各位在今天来到这里。” 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目光扫过台下，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近期，关于我个人的健康状况，以及顾氏集团新成立的‘新生科技’子公司，出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想面对面地，回应这些关切和质疑。” 台下响起了密集的快门声。 “首先，关于我的健康。”顾砚辞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如同重磅炸弹，“是的，我确实身有残疾。一场意外，导致我骶神经严重损伤。这意味着，我无法像在座的大多数人一样正常行走、奔跑，甚至无法控制身体最基本的一些功能。”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所有人消化这个信息的时间，也仿佛在积蓄力量，抵抗着因久坐而不断加剧的腰骶剧痛。台下一片哗然，尽管早有猜测，但由他本人如此直白、甚至近乎残酷地亲口承认，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这具身体，是我的囚笼。”顾砚辞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沉重，“但，它囚禁不了我的思维，更囚禁不了我想要做点什么的决心。”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最近散布谣言的几家媒体方向，“有些人，试图用我的健康状况来攻击我，质疑我领导‘新生科技’的能力和动机。我想请问，评判一个科技公司领导者能力的标准，什么时候，变成了他是否能跑能跳” 他的质问，带着冰冷的嘲讽，让那几个被他目光扫过的记者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至于动机，”顾砚辞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悲悯与决绝的弧度，“一个终日与疼痛和失控为伴的人，比任何健康者都更懂得，能够重新掌控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哪怕只是一点点，意味着什么！‘新生科技’成立的初衷，不是为了圈钱，更不是为了转移资产！它源于我切肤之痛，旨在利用最前沿的技术，去攻克神经损伤康复的难题，去为千千万万和我一样身处困境的人，寻找一道可能的光！” 他的声音不高，却因灌注了真实的情感而显得无比铿锵有力，回荡在寂静的发布厅里。 “我们汇聚了全球顶尖的科学家，我们投入了不计其数的资源，我们唯一的目标，就是做出真正能改善患者生活、甚至改变命运的产品！我们欢迎监督，欢迎基于事实的讨论，但我们绝不接受，毫无根据的污蔑和诋毁！更不容许，任何试图用下作手段，扼杀创新希望的行为！”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关于网络上那些所谓的‘窃取技术’谣言，我在此郑重声明，‘新生科技’所有的技术路线和研发成果，都将建立在完全自主知识产权和严格的国际专利保护之下。相关法律文件和技术白皮书，稍后会向符合资格的媒体和机构公开。对于任何持续散播不实信息、损害我本人及顾氏集团声誉的行为，我们将保留采取一切法律手段追究的权利！”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忍受一阵突然加剧的不适，额角的汗水更密了，脸色也似乎更白了一分。苏晚晚在后台监控着数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顾砚辞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那阵眩晕和剧痛，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最后，我想对那位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周永昌先生说一句——” 他直接点出了康健集团董事长的名字！全场瞬间死寂！ “商场竞争，各凭本事。你想守住你的市场份额，可以理解。但你用威胁我员工家人、散布肮脏谣言的方式，不仅下作，更是愚蠢！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新生科技’前进的脚步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的身体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前倾，手杖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神如同燃烧的冰焰，直视着镜头，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那个躲在暗处的对手： “今天，我顾砚辞就站在这里，用这具你口中的‘残破之躯’告诉你，也告诉所有人——” “ ‘新生科技’，我做定了！” “这条路，就算爬，我也会带着它，爬到山顶！” “而你，和周永昌先生，以及所有试图阻挡我们的人，最好想清楚，是否承担得起，与一个无所畏惧的理想主义者为敌的代价！” 话音落下，整个发布厅陷入了长达数秒的绝对寂静。 随即，雷鸣般的掌声骤然爆发！许多记者甚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顾砚辞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挺直的坐姿，对着台下微微颔首，然后在江辰的护卫下，用手杖支撑着，一步一步，沉稳地离开了主席台。 门在他身后关上的瞬间，他身体一软，几乎完全靠在了江辰身上，额头上冷汗如瀑，呼吸急促而艰难。 “快！氧气！平躺！”苏晚晚和医疗小组立刻冲了上来。 发布会结束了。 但顾砚辞用他残破的身体和燃烧的意志，掷出的那柄名为“真实”与“理想”的利刃，已经精准地命中了目标，并且，在整个商界和舆论场，掀起了一场远超所有人预期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