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暗流潜涌 砺刃磨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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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塬青山皮具股份有限公司的挂牌投产，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古塬县这方沉寂的水潭，激起的涟漪远远超出了李家沟的范围。机器轰鸣取代了往日的鸡鸣犬吠，穿着统一工装的年轻面孔穿梭于崭新的厂房之间，连带着公社通往县城的土路上，往来的货车都明显多了起来。这一切，都清晰地昭示着一个崭新时代的来临，也刺痛了一些习惯于旧有秩序和眼红于这份蓬勃生机的人。 李卫国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合资公司的顺利起步，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反而可能引来更复杂的目光和更隐蔽的手段。他将苏晚晴信中提及的人事变动默默记在心里，并未声张，但潜意识里已将其作为一条重要的信息储备起来。 果然，麻烦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临。 首先发难的是原料供应。合资公司对皮张的需求量远非昔日联合社可比，质量要求也更为严格。以往稳定的几个皮张收购点，突然之间或是抬价，或是以“货源紧张”为由减少供应，甚至有个别之前合作愉快的猎户，也支支吾吾地表示为难。李卫国派人暗中调查，反馈回来的信息指向了县里一家新近成立的、带有集体色彩的“土产公司”，这家公司背景不明，但似乎能量不小，正在暗中整合周边的皮张货源。 与此同时，销售渠道也开始出现杂音。合资公司首批试生产的几款公文包和女式手袋样品，通过陈嘉佑的渠道发往南方和海外市场试水，反馈尚未回来，县里乃至地区的一些百货商店和供销社，却开始流传起一些风言风语，说什么“合资厂的东西华而不实”、“价钱贵得离谱”、“不如老牌国营厂的产品耐用可靠”。这些流言看似无根无萍，却精准地影响着潜在客户的心理。 最让李卫国警惕的是内部的人心浮动。港方经理何森（即之前的何经理）推行的那套严格管理制度，在经历了初期的冲突后，虽然在李卫国的调和下有所改进，但部分从原有联合社转过来的老员工，依然感到不适应，私下里颇有怨言。而新招聘的年轻工人，则被何森许诺的“熟练后高薪”所吸引，努力适应着快节奏和高标准。新旧人员之间，隐约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隔阂。更有人开始私下议论，说李总现在心思都放在合资公司上，怕是顾不上老联合社那摊子了，甚至揣测着合资公司将来会不会完全吞掉联合社。 这些暗流，从原料、市场到内部人心，几乎同时涌动，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向着初生的合资公司笼罩过来。 李卫国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车间里忙碌的景象，面色沉静如水。他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有一种“该来的终于来了”的冷静。改革本就是利益的重新分配，触动某些人的奶酪是必然的。对手这次学聪明了，不再从政策层面硬碰硬，而是选择了更隐蔽、更市场化的手段，试图从供应链、销售端和内部瓦解他们。 “卫国，这事儿有点邪性啊。”陈总经理忧心忡忡地找到他，“皮子供不上，外面风言风语，厂里也有人心不稳，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我知道。”李卫国转过身，语气平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出招，我们接招就是。” 他立刻召开了一次中外方管理层联席会议。面对何森关于原料断供可能影响订单交期的焦虑，以及中方管理人员对内部流言的愤慨，李卫国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决断力。 “原料问题，两条腿走路。”他目光扫过众人，“第一，赵老实，你亲自带一队可靠的人，跳出原来的收购圈子，去更远的邻县，甚至邻省山区，开辟新的货源渠道！价格可以适当浮动，但质量把关决不能松！第二，技术小组立刻研究，在保证核心品质的前提下，能否开发一些利用稍次一级皮料的产品线，比如工具包、劳保手套等，我们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销售口的流言，不必过多辩解。”李卫国看向负责国内销售尝试的一名干事，“用产品和事实说话。把我们最好的样品，直接送到地区、省城最有影响力的百货大楼负责人手里，邀请他们来厂考察。同时，小批量投放市场，收集真实用户反馈。真金不怕火炼！” “至于内部，”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何经理，严格管理没有错，但请更加注重方式方法，多组织技术比武和团队活动，把‘罚’和‘奖’更好地结合起来。同时，我们要明确告诉所有员工，合资公司与老联合社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合资公司发展得好，老联合社的原料不愁销路，大家的入股分红才有保障！近期，安排一次全体员工大会，我亲自来跟大家讲清楚！” 他的应对策略，清晰而有力，既有短期的应急措施，也有长远的布局考量，更兼顾了人心的凝聚。何森虽然对开拓新原料渠道的难度有所疑虑，但在李卫国的坚持下，也表示会全力配合生产调整。中方管理人员则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领命而去。 会议结束后，李卫国单独留下了李建国和刚从技术小组抽调上来、负责新原料渠道开拓的赵老实。 “大哥，赵叔，”李卫国语气凝重，“开拓新渠道，任务重，风险也大。可能会遇到地方保护，可能会有人使绊子。你们出去，不仅要找皮子，更要留个心眼，摸清楚，到底是谁，在跟我们过不去。” “二弟（卫国），你放心！”李建国和赵老实异口同声，眼神坚定。他们都是跟着李卫国从最艰难时期闯过来的，深知这其中的凶险，也完全信任李卫国的判断。 部署完这一切，李卫国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凝重并未散去。他知道，这仅仅是反击的开始。对手隐藏在暗处，手段层出不穷，未来的较量，将是耐力、智慧和实力的综合比拼。 他拿起桌上那枚作为样品留下的山形钥匙扣，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精神一振。这枚小小的钥匙扣，承载着他们从无到有、一步步走来的艰辛与梦想，绝不容许任何人轻易摧毁。 砺刃磨锋，以待其时。 无论暗流如何汹涌，他手中的刀，已然磨得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