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全家欢乐过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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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丝绒，缓缓覆盖了李家沟，却被零星亮起的灯火和愈发密集的鞭炮声点缀得生机勃勃。李家堂屋里，那盏平日里昏暗的煤油灯今日也换上了崭新的灯芯，拨得亮堂堂的，将满屋的喜庆与丰足照得纤毫毕现。 屋子正中，那张老旧却擦得锃亮的八仙桌被挪了出来，上面前所未有地摆满了碗碟。中央是那盆硕大的、酱红色油光汪汪的野猪方肉，旁边是香气扑鼻、汤汁醇厚的蘑菇炖鹿肉，红烧野兔块垒分明，干豆角炖竹鸡鲜香诱人，还有用猪油炒得碧绿的腌白菜，金黄的炒鸡蛋……林林总总，将桌子挤得满满当当，几乎看不到桌面。空气中各种肉香、油香、饭香交织，构成了一年中最令人沉醉的味道。 全家人都围坐在桌旁，连平日里总是沉默蹲在角落的李厚朴，也被王桂芬硬拉着坐到了主位。他穿着浆洗得硬挺的旧中山装，脸上被灯光映着，那常年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开了些许。 李卫国拿起李建国买回来的、平时舍不得喝的散装白酒，先给父亲斟满一小盅，又给大哥和姐夫倒上，最后才给自己满上。女人们和孩子们则喝着用糖精冲的、甜丝丝的“糖水”。 “爹，娘，”李卫国端起酒盅，站起身，目光扫过桌上每一张熟悉而亲切的脸，“这一年，家里……让大家操心了。以前是我不懂事，往后，咱们家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这第一杯，敬爹娘！”他说得诚恳，没有太多华丽辞藻，却字字敲在家人心上。 李厚朴端着酒盅的手微微有些颤，他看了看小儿子，又看了看满桌的菜肴和儿孙们脸上满足的笑容，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闷声说了一个字：“好！”仰头便将那辛辣的液体灌了下去。王桂芬在一旁看着，一边笑一边抹着眼角。 李建国和赵老实也赶紧跟着站起来，一起喝了。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吃菜，吃菜！都动筷子！”王桂芬连忙招呼着。 铁蛋和妞妞早就等不及了，小筷子精准地伸向那油亮亮的野猪肉和香喷喷的炒鸡蛋，小嘴塞得鼓鼓囊囊，吃得满嘴是油。李小红则文静许多，小心地夹着一块鹿肉，细细品味着那不同于猪肉的细腻与鲜美，眼睛里闪着新奇的光。 张彩霞从娘家回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此刻更是主动给公公婆婆夹菜，言语间也透着一股当家媳妇的爽利劲儿。赵老实话虽不多，但喝酒吃菜都透着一股踏实和满足，不时看看妻子隆起的腹部，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也打开了。李建国说起跟着弟弟进山的惊险，赵老实说起冰上捕鱼的不易，张彩霞说着娘家见到丰厚年礼时的震惊与羡慕……言语间，无不围绕着李卫国，充满了感激、佩服与依赖。 李卫国听着，心中感慨万千。他从一个需要家人时刻操心、甚至唾弃的二流子，变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顶梁柱。这种被需要、被信赖的感觉，比任何猎物、任何钱财都更让他感到充实。 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密，如同煮沸了的饺子锅。孩子们扒完饭，迫不及待地拿着分到的小摔炮和窜天猴跑到院子里去放，清脆的炸响和欢快的笑声不断传进来。 年夜饭接近尾声，李厚朴似乎酒意上了头，他看着李卫国，忽然含糊地说了一句：“卫国……这个家……交给你……我放心了。”说完，便又恢复了沉默，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有什么东西，彻底放下了。 王桂芬听到这话，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是纯粹的欣慰。 守岁的时间，一家人围坐在烧得暖烘烘的炕上，吃着花生瓜子，聊着闲话。李卫国看着窗纸上映出的、孩子们追逐玩闹的影子，听着屋里家人均匀的呼吸和低语，只觉得内心一片宁静与安然。 旧岁的一切艰辛、困顿与不堪，都随着那一声声爆竹，碎成了过去。而这满屋的温暖、希望与凝聚的力量，正如同炕洞里那跳跃的火焰，预示着来年，必将是一个红火、光明的新开端。星火闪烁，映照着的，是李家崭新的前程。